上午九点多,江南省滨海市局专案办会议室。
“咱们终于见面了。”常安山好像有点如负释重的感觉。
史文强坐在审讯椅子上,看着对面五个人:“谢谢常部一直把我关在医院调养,不过,该说我已经说了,今天带我来做什么?”
常安山没有回答,起身走过去问道:“要不要来根烟?”
史文强摇摇头:“谢谢,我戒了。”
常安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言道:“明人不说暗话,叫你来是想知道:还有什么没讲出来的,比如你的靠山,或者你的关系网等等。”
史文强微笑道:“”没什么关系网,我就是靠自己。”
常安山道:“这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靠自己你能做这么大?你能这么疯狂?置人民利益而不顾?”
史文强道:“是啊,靠我自己肯定不行,自古官商都是穿一条裤子,我当然也不例外。”
常安山心平气和道:“对,我就是想知道你背后的靠山是谁?”
史文强回道:“当然是您了,您和您这些手下,没有你们的保护,我想我早就没命了。”
常安山并未生气,继续问道:“史文强,事到如今,还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吗?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史文强身子稍微往前凑了凑:“常部,恕我直言,你咋不问问常家村的常坤他们,背后的关系是谁?”
常安山打个哈哈:“你的意思是说,常坤是因为我对吗?”
史文强笑着说:“难道不是吗?假如不是,你会这么不辞劳苦的在江南省待这么长时间?而且非要整死我。”
常安山脸色一沉:“我是按法律办事,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同时也是为受害者家属讨一个公道,给广大人民一个和谐的生活环境!”
史文强呵呵笑道:“是吗?常家村因被江南省规划成了新科技开发区,你的亲戚、也就是常坤他们,用各种手段强行霸占、承包、干预所有的土地转让和建设施工项目,对此,您有何感想?”
常安山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也未得到证实。再者,如果真是这样,肯定会有人举报,可到目前为止,我没收到一封举报信。”
史文强靠在椅背上:“常部,听说常家村村民常山,‘上访’途中,被人打成重伤,强行押送回来。现还在医院神志不清,这事儿您知道吗?”
常安山站起来,坐回到审讯桌,淡淡的说道:“不知道,有这事吗?”他左右瞧了瞧。
一旁的魏国贤颔首道:“我也是刚听说,确有此事。”
常安山问:“怎么处理的?”
魏国贤道:“他是被江北市局外派人员误伤的,几个涉事人员都已经被严厉处分了。”
常安山似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很好,对于这种知法犯法的公职人员,必须给予严惩!不能以暴力手段,阻止百姓讲真话!”
魏国贤点点头:“常山已经得到相应赔偿,江北市局领导还亲自前往探望,对其进行了慰问和安抚,目前本人情绪相较稳定。”
常安山目视前方,言道:“史文强,你还有什么话说?”
史文强冷笑一声:“人已经疯了,能不稳定吗?他要的不是抚恤,而是公道。”
常安山转移话题:“此事我会妥善处理,给他一个满意答复。现在说说你吧,有关星宇公司涉嫌走私、非法组织、贩卖毒品以及进行财色交易等等罪名,你承认吗?”
史文强道:“承认,我已经在审讯记录上签了字。”
常安山点点头:“我们将依法对星宇集团以及下属企业,进行财产估算,并查封、冻结全部非法所得,你有什么异议吗?”
史文强摇摇头:“没有。”
常安山道:“好,据我们调查,五年内你利用职务之便,提取或挪用过五千多万资金,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史文强思索片刻:“记不起来了,可能是送礼了吧。”
常安山问道:“那你应该还记得收受贿赂的人员和数目,希望你戴罪立功,全部讲出来,我们会酌情对你减轻处罚的。”
史文强思绪回到三个小时前,当时他正坐在囚室的床上。
面前的中年人沉声道:“事已至此,只能丢卒保车了。陈福柏这个人胆小怕事,可以往他身上推。”
史文强抽了口烟:“不行,这人职务太低,必须拉出一个更有份量的出来,否则,过不去关。”
中年人来回踱了几步,忽地戛然而止:“他怎么样?”
史文强仰起头:“你是说......”
中年人点点头:“对,就是他!他和老头子不是一个阵营的,借此机会把那伙人扳倒!”
史文强惑然道:“可我和他不熟,根本没什么联系。”
中年人坐在床上,贴耳道:“你听我说,这样......”
常安山猛拍下桌子:“史文强,你要顽抗到底吗?”
史文强一愣,无奈的说道:“好吧,我招。”
常安山道:“把人员和数目讲得详细点,不能有任何隐瞒!”
史文强偷偷看了眼魏国贤:“时间太长了,具体数目我不太清楚,不过人还记得几个。有原市局的方海民、郑国民、曹丹,还有艾民才、江北的陈福柏......”
常安山一听,瞪大眼睛,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滨海市长艾民才?”
史文强颔首道:“对,就是他。”
常安山大感意外,腾地站起来:“史文强,我告诉你,别张口胡言乱语,如果你没有证据,那可就又增加一条罪名---诬陷罪,听明白没有!”
史文强笑道:“您看,我不说您逼着我说,我说了你又不相信,那你要我怎么办?”
常安山缓缓坐在椅子上,额头沁出点点汗珠,想了想说:“行,我相信你,还有什么人,你继续。”
史文强想了想,回道:“没了,大概就这些人。”
魏国贤凑近耳边:“常部,是不是马上拘捕艾民才?”
常安山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悄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请示一下。”
魏国贤命令看守:“把史文强带下去!”
会议室内只剩下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们俩相对而立。
常安山摇摇头:“不可能,艾民才怎么会和史文强扯上关系?”
魏国贤背着手说:“常部,我认为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何况史文强现在已成了阶下囚,他的话应该有可信度。”
常安山压低声音:“可、咱俩都知道艾民才是谁的人,万一......”说着,竖起食指朝天戳了戳。
魏国贤无奈道:“是啊,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史文强所言非虚,这可是近十年来最大的丑闻。”
常安山思索片刻,叹口气:“我先请示一下,听听他什么个意思。”
魏国贤点点头:“那您打电话,我看看其它组有什么进展。”当他到会议室门口时,浅浅一笑,回首扫了一眼,疾步而去。
常安山右手哆嗦着,接通电话:“喂......”
副队何志华拿着张海涛画出的草图,兴高采烈的朝专案办走来。
魏国贤瞧见,喊道:“小何,怎么样?”
何志华小跑向前,满脸堆笑道:“魏厅,招了,招了,张海涛画的地图。”
魏国贤接过看了看,点点头:“好,你去汇报吧。”
常安山站在会议室窗前,眺望着远方,夹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
“报告!”何志华在门口打了个立正。
“进来!”常安山转身来到会议桌前,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内。
何志华走进来,毕恭毕敬的说道:“常部,张海涛招供了。”
常安山赞许道:“不错、不错,你很能干,就应该这样。以后对待穷凶极恶的歹徒,必要时可以上些手段!”
何志华本以为打了张海涛,肯定会挨骂。孰料不但没被训斥,反而还夸他办事果断。当下说道:“是,必要时上些手段!”
常安山点点头:“抓捕高利恒是由有少亭负责的,你可以直接找他汇报。”
何志华躬身道:“楚队去现场布控了,要我来请示下一步的命令。”
常安山道:“就按照以前说的方案,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何志华又打了个敬礼,扭身小跑出去。
当指挥车赶到围捕现场,武警、特警和警犬均已到位。
楚少亭向各路指挥员详细布置了任务,最后把刑侦处的全体干警留下,要把最危险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们。他扫了大家一眼,朗声说道:“现在,需要一支突击队,担任正面冲击......”
话还没说完,前来汇合的罗江请缨:“我去!”
全体干警也都异口同声大喊:“我也去!”、“算我一个!”“还有我!”.....情绪空前高昂。
楚少亭摆摆手,待大家安静下来,他命令:有罗江率领四名队员和一条警犬为突击组,何志华等人为第二组,其余人员随后接应。
被点到的队员跨前一步,站成一排。
楚少亭说道:“突击组的任务是打开房门后强行冲入,生擒高利恒!如遇抵抗,可当场将其击毙!”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大家务必要格外小心,千万注意保护自己!要知道,我担心的并非抓不到高利恒,而是你们的安全!我们要的是功德圆满,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受伤,甚至手上扎根剌,我都认为是活干的不漂亮!都会遗憾的!明白吗?”
参战队员们齐声高呼:“明白!请楚队放心!”
随后,楚少亭又命令何志华等和第三小组紧跟在突击队后面,随时准备接应。命令两名警员将张海涛带上认路,行动时负责看押。分派完毕,他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五点,把手一挥,发出了准备的命令。
这是一个大雪狂舞的夜晚,犹是天女散花纷纷零乱,卷起来阵阵寒意。漫天的雪飘混沌了天地,浪漫了人间。大雪的天落寞了旅途,寂寥了归人。风里闲竹凤尾,雪近冬青闪白凌。仰首时白雪满眉眼,俯首时飞絮盈白头。好一场鹅毛大雪,大朵小朵千朵万朵,雪压寒枝低,风林木啸。风催雪舞寒江远,雪里浪荡乌蓬船。寒江水冷人罕至,万籁寂静只闻雪。
围捕位置处于滨海市南的城郊结合部,距市中心有十几里地。
两名队员为防止张海涛逃跑,把他的手与其中一名队员铐在一起。
何志华正利用战前的准备时间,继续审讯:“那次作案,除了你和高利恒,还有几个人,都是谁?”
张海涛此时已经完全老实了,有问必答:“还有两个,一个卢德昌,另一个马明奇。”
何志华点点头:“他俩现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张海涛低着头:“我不知道,元旦后就没见过他们俩了,本来讲好的,今天下午都要去李晶家喝酒的......”
听到这,何志华马上警觉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李晶家?那他俩叫什么名字?”
张海涛以为他没听清楚,稍微提高音量:“卢德昌、马明奇.....”
何志华厉声道:“废话,我问的是化名!”
张海涛愣了下神,迟疑道:“化名,我......”
何志华眼睛一瞪:“快说!”
张海涛浑身一哆嗦,忙道:“卢德昌化名叫赵军,马明奇化名叫李海。”
何志华兴奋地抓起对讲机,高声叫道:“罗队、罗队,我是何志华、我是何志华,据张海涛交待,今天下午抓的那个赵军真名叫卢德昌,李海叫马明奇,他们就是抢劫惨案的另外两名凶手!”
罗江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回道:“好,这真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我马上向楚队汇报!我马上向楚队汇报!”
楚少亭听完汇报,也兴奋说:“好啊!看来今天要一网打尽了!”他接过对讲机,把这一新情况通知了留在局里负责看押人犯的队政委徐登科。
徐登科关掉对讲机,立即命人马上找来绳子,将卢德昌、马明奇俩人结结实实地捆起来。然后和其他数名队员,抱着枪坐在面前,死死盯住,连眼睛都不敢多眨。
见此情形,马明奇对卢德昌小声嘀咕道:“完了,他们都知道了......”
凌晨五点三十分,行动准时开始!
在张海涛的指认下,队员们迅速包围高利恒所住的楼房。
这是有十几栋刚刚竣工不久的新楼盘组成的小区,入住率不是很多。队员们放轻脚步,交替掩护,猫腰前行,向指定位置悄悄运动。
少顷,只见目标四围的房顶、围墙、树杈上,还有冰冷的雪地里,到处都是闪动的钢盔。
不远处的指挥车前,楚少亭向罗江等人作了最后的交待,然后大手一挥,开始行动。
突击队在夜色和漫天大雪的掩护下冲进单元门,直向五层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