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你怕我？
血溅起，他被迫穿过重重战场，再次回首，哪里还有那姑娘的影子。
小镇战争一停，他站在横尸遍野当中，一遍遍地寻着她的身影。
大哥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霸地，你心思纯良，一旦陷入，断然不会挣脱出。那姑娘如鬼祟，虽不知为何与你相识，可……既然她的身份被我们道破，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欢儿……离开了他吗？
他同大哥走遍无数个地方，每次遇到危险，几乎都能化险为夷。
他目光盯着闪过黑气的地方愣神，死死地抱着从街头买来的枣糕，神情恍惚。
欢儿，是你吗？
定居于东临西凉之后，那道伴随着他的黑气便消失无踪，一个月，两个月……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适应了盗寇的日子，渐渐习惯了西凉的生活。
但，心中还是有什么空洞。
欢儿……
那夜，心心念着的人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是如此危机的时刻。
他知道她似是被人操控着，也知她是邪祟，为了维持那副皮囊，才跑来吸食女子，也知她撑不了多久。
他想过与她长相厮守，却未曾想过有日她会为了他魂魄散尽。
他看着她本无生息的清秀眉目弯弯，恰似最温柔的风。“以后，找个姑娘家，她呢，也会给你做枣糕。你呀，也要好好待她……”
姑娘离开了他。
“呆子，我做了枣糕，喏，给你尝尝……”
“好……好吃……”
“那我每日做给你吃。”
“好……好……”
他梦见了江南烟雨之中，她坐在他身侧，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着她亲手做的枣糕。
他梦见了江南烟雨之中，她剥开了一颗颗莲子，转手塞入了他的唇中，眉眼弯弯。
他梦见了……
梦见了什么？
梦见刀枪剑鸣，梦见了火光四起，梦见了她成了一缕黑气消散在自己的面前。
他看到自己被一双手拉扯进深渊，看着她如何站在船艄上吸引着人，看着她如何将人剥肚拉肠，看着她血染白衣，祟祟作怪，黑暗深沉，击垮了他的心。
他想逃离。
却又不想。
欢儿，欢儿，欢儿……
他一遍遍地念着她的名字，一次次地想着她，明知梦中之事令他害怕，可未曾想过要脱离开，只因她已经不在了。
“呆子，醒醒……”他在深渊中，听到有人在他身侧低语，是她温柔的语调，却又不知携着半分不属于她的冰凉。
“欢儿！”朱霸地蓦然起身。
“霸地，你醒了！”就见自家大哥一脸惊喜的看着他，“这都睡了四日多了……烧也退了……”
朱霸地愣怔，不知为何，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细雨，想起了就是在这日，遇到了她。
他晃了神，“大哥……欢儿没去，欢儿还在……”
朱霸天倏然喉咙哽塞，双手负后，久久未语。
……
小雨突然飘落。
颜以寒随意地走进了一间客栈，散落在削瘦肩头的几缕青丝沾着晶莹的水花，乌墨秀云般的冰冷艳美。
金属制银色面具上的水珠滚落，顺着她的轮廓于精致下颚流下，隐有几分恣意。
凤瞳微扫，见着冰冷俊美的玄衣男子，桌面前摆着一餐珍食，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这位公子，天寒，您这淋了也不是事，擦擦吧。”招待客人的小二见有人进来了，且一身衣着华贵，登时就感觉是个富贵人家，屁颠颠地递上毛巾。
“不必。”她嗓音冰凉，走了过去，慕容孤城冷眸缓缓地放在了她的身上。
“坐。”
颜以寒眯眸，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饭菜还是热的。
她执起了木筷，手指纤细修长，入了慕容孤城眼底，掀起一片流光。
慕容孤城不自觉蹙眉，只觉得眼前公子的这只手，漂亮到极点，却是同他相比，骨骼略小，不像是个男人的手，反倒是个女人的手。
这想法一出，就被他立马反驳！
哪里有姑娘家行事和寒衣公子这样，哪里有姑娘家这么强悍？！
慕容孤城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进食，姿态优雅冰冷，是从骨子里面涌出来的，无论如何做，都能让人赏心悦目。
心中，被自己掐断的某种情愫，又在悄然滋生。
直至她享用完，慕容孤城方可开口。“寒衣公子接下来的行程……可去哪儿？”
颜以寒冷淡道，“南燕皇不是一直跟踪本公子吗？本公子接下来去哪儿，你又怎会不知。”
慕容孤城心中一堵。虽说是跟踪她，但他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这红衣公子去哪里。
“南燕皇身为一国之君，迟迟不回国，在这里逗留，可是很闲？”颜以寒余光瞥了一眼外头还在下雨的天，淡声道。
慕容孤城：“……”
他嗓音冷如冰，又带着烈酒的醇厚，直逼人心底。“寒衣公子若是不参与政事，又为何平白无故地去帮东临太子？”
颜以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慕容孤城知这公子的性子就是这样，“若是拿钱办事，说不通……”君未阙这人……纵使是傀儡，可他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他了解过东临皇君澜多次使绊子给君未阙，断其后路，可君未阙非但没有依了君澜的意愿，每次的翻转，都能收获百姓们的敬仰！
君未阙拴住了东临百姓的人心。
就凭这一点，哪怕是傀儡，也会有还手的余地。
这样的人，西凉的事，对他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何必去要求寒衣公子……
他的脸骤然难看，想到了一个压根就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长泽长公主，让寒衣公子办的？”
颜以寒：“……”
慕容孤城起身，冷笑连连，想起那长泽长公主的脸，不得不说，这女人还是有点姿色的，也不知君未阙为什么眼瞎会看上这种人，一个着实让他十分地厌恶的女人！哪怕是自小看着她长大！
“朕，竟不曾想过寒衣公子也是被色欲熏心的人！”他袖中的长指忍不住咔擦咔擦作响！
颜以寒眉尖抖了抖，没回应，只觉得慕容孤城的这句话有种别样的味道。
她冷然。“南燕皇，本公子还记得，你说你喜欢女人？”
慕容孤城愕然，惊然，心跳顿时如鼓！凉薄掀唇，冷冷地透露出一股不屑之意：“寒衣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朕对你有感觉，这才尾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