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梦寐,的确倒霉。”浔霁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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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是说要去菱楼取东西吗?”浔霁珞越想兄长就越记不清他的面貌,有点别扭,干脆就不想了,然后冲着浔霁歆挑挑眉。
浔霁歆一怔,是了,浔霍刚才交代过,是母亲要拿的东西,于是他便回口道:“是啊,时辰不早了,还是要快去快回才好。傅佰,那我们就走了。”
他站起身。
“银子留下,我顺路,同去。”傅佰冷睨他道。
“……好吧。”浔霁歆着实无奈。傅佰明明是傅府的大公子,计较这么两碗饭的钱干啥?他又不是没有忘给过,那时候他也没计较啊。还有,傅佰去菱楼作甚?菱楼,卖的都是脂粉香料。钟雨竹取东西,是亲自交代那儿的掌柜去做的,菱楼其实也是情报机构,所以钟雨竹要的,当然不是香粉这类俗物。
傅佰也吩咐了菱楼做事么,应该是。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走在浔霁珞前面。菱楼在金都中心,是金都防御系统比陌上宫还要高的地方,固若金汤。他们现在的位置很接近,只需几分钟就能到了。
菱楼,金都最大的香粉店家,也同样是陌上帝国最大的情报系统,菱楼掌柜,是陌上帝国之主浔霍之亲信,刺探能力帝国第一的暗卫,游作岽。
这个游作岽,性子极其冷漠,只听从浔霍的调遣,连浔霁歆都不放在眼里。不过若是别人上门寻求情报,他也会着大局考虑,派手下去办。那些人跟着他历练久了,个个都是精怪,隐藏伪装什么的信手掂来,菱楼的地下情报网就愈发全面,甚至已经初步掌握了陌上帝国的对敌东阳帝国的军事政治情报。今天他们去取的情报,八成是这类大情报。
浔霁歆胡乱想着,浔霁珞在后面悠闲地跟着走,只不过不知道在想什么,傅佰则是收起刚刚阴沉的脸色,再次挂上了招牌的魅惑慵懒的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月牙色的发丝也变得柔和起来,带着沁人的香味儿,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一行三人,没一个不是长得惊艳的,而且各有特色,引人侧目。
浔霁歆温雅,浔霁珞灵秀,傅佰慵懒。
“到了。”浔霁歆一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宁静。
浔霁珞眨眨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自己面前的这幢建筑。高大概有十米,分为两层,宽有九米,光是大门就显得人极为渺小。但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门再大也被堵的水泄不通。
设计,是古色古香的,用了上好的深色檀木作招牌,印着镀金的字,菱楼。字体也是繁复的古文。
浔霁珞一皱眉,突然觉得头有些晕,面前的景象变得恍惚。
她咬了咬唇,跟着浔霁歆走进菱楼。
一进大厅,便更是金碧辉煌。四处都摆放着精致的香粉盒,弥漫着微微的淡香。一切的柱子横梁,均不像外面的檀木一样不起眼,而是用纯金打造,兼有水晶宝石镶嵌在其中,一片金蒙蒙的色彩,极尽华美。
她睁大了眼睛,只一眼就注意到角落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显得格格不入的男人。他隐藏在阴影中,浑身环绕着冷森森的气息,一双黑玛瑙般的眼眸闪着寒光,锐利无比,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方向,就好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肌肤,带来冰凉粘腻的触感,令人十分不适。一看就是长期在那一行混的。
他直挺挺地站着,明明那么显眼,却没人注意到。而一些路过他身边的人,带动了他的长袍,却恍若无物。
她心下暗惊,回过头去,浔霁歆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纸包,捻上那里面的白色粉末,在眼睛上面沾了一点。而傅佰已经飘忽着身躯走到一边和一名侍卫低语了几声,走进了后殿。
沾完粉末的浔霁歆,眯了眯眼睛,四处打量起来,确定了一个位置——正是那个黑衣人的位置——他向那里走去,拉起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要小心,游作岽太过邪冷。
她微微一呆,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黑衣人,就是游作岽。
为什么浔霁歆沾了粉末才看得到他?!
浔霁珞在脑海中寻找了一番,很快确认了游作岽隐藏的方式——隐术。当然并不是魔法之类的,而是运用内力影响身边空气对自己影像的传播作用,让自己不会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就对了。简单地说,是一门普遍但是却不易修成的功夫,要依靠强大的内力才可能练成。要是想看到隐形者,除了他自己解除控制之外,只有用控制者自身所产的内力余末在自己的眼睛上涂抹,才有可能看到控制者。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能看到游作岽。这个人的内力应该十分强大,至少强过她以前的造诣。
她感到怪异,但说不出哪儿怪了。
这时候,浔霁歆已经到了游作岽身前,她自然而然在后面站定,缩小存在感。
游作岽漆黑色的眸子依旧直直地盯着前方,那双眼冰冷摄人,没有一丝倒影。
他看到了浔霁珞,脑海中迅速划过了浔霍硬朗的面容,发现这个女孩与浔霍,有太多相似之处,比浔霁歆还要像。或者说,他总是刻意对比浔霍的样子。
因为这份相似,他对于浔霁珞便多留意了几眼,心头盘旋上陌生的熟悉感。或许因为是她的相似让他熟悉。
“父亲让我来取情报。”浔霁歆对他道,也注意到他对于浔霁珞的留意,语气无意之间便带了刺儿。
游作岽兀自睨了他一眼,手中慢慢浮现出一卷卷轴,用淡金色的丝带缠绕着,上面是螣蛇的图腾,带着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东阳帝国,高级机密。”他冷冷地报出这一些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浔霁珞,随后消失了。
浔霁珞心情复杂。
她以为,碰到云鹤就很意外了,没想到又碰到了当年云鹤的小徒弟,就是一个天天被云鹤那老顽童逗弄的小哥哥,阿作。
游作岽,是阿作哥哥。
也难怪,有云鹤的地方必须有阿作。
但当年天真的阿作,不见了。那个玩世不恭的云鹤,也不见了。他们的变化,真的太大太大,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除了,能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和莫名其妙的亲切。就算这个游作岽…看起来不是善茬。
忽然,空气微微凝结,那是危险的讯号。
浔霁歆一把拉住浔霁珞的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俊颜仿佛能滴得出水来。他环顾周围,发现一切的一切,停了下来。人们的动作停在了半路,就连方才有人扔离手上的东西,也在空中停下了,一动不动,怪异非常。
与此同时,浔霁珞的脑袋仿佛被重锤一击,双眼立刻发黑,她身子一软,倒在浔霁歆的怀中。她眼前短暂的断线,随后出现了,血色天空下,一张挂着她最熟悉的,最喜欢的笑容的脸。
天雷滚滚——
“哥哥!”浔霁珞瞬间惊起,她看着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的让人心痛。这正是她的哥哥,离开她的那时候。
这是哪里?!为什么会!为什么要再让她来一次…她明明已经……打算忘掉的啊。
一道惊雷落在不远处的窗外,天边翻腾着黑压压的乌云,灿白的闪电在云层中一闪而过,如游龙一般,那种生冷的白,为大地蒙上了悲哀的冷色。
雨滴从屋顶的缝里落下来了,豆大,打在脸上,生疼。狂风席卷,小小的房子发出呜咽,与当年无缝隙的重合。
撕心裂肺的痛,啃噬着浔霁珞的心脏。她几乎要疯掉,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哥哥,正暖暖地对她展颜,俊美的轮廓使天地失去了颜色。他在她额头轻吻,安抚她的不安,旋即吐字:“珞儿,哥哥走了,你先歇息,不要出去,我…一会便回来。”他温润的声音好似清润的珠子相互碰撞,带着迷人的磁性和魅力,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当初,她就是信了他这一副话语,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人……不,她不能,就算这是假的,也不能再让自己后悔。
谜一样的力量,在她心头疯狂翻涌,呼之欲出。她感到胸口很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