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娥丽娜傲然地,放下双臂。
空气轰鸣,视野焦灼!一道眩目的白光,打破了约瑟法面前的一切,甚至连洛卡斯那污秽的身影,也一同吞噬。
约瑟法寸步难行,触目所及,万物都覆盖上寒霜,然后分崩离析,灰飞烟灭!全身仿佛历经亿万针刺,痛苦——不,连痛觉都被这微细的但强烈密集的刺激所抹杀。
“快逃啊!”直到美安娜拼命地摇晃他,约瑟法才猛然醒觉,拉起美安娜往后狂奔。致命的寒霜覆盖了两人的脚步,紧追在后。一路传来万物冻结的可怕声音,在洞穴里回响。岩层碎裂,泥石崩塌,洞穴从入口处开始,不可逆转地塌陷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要就此破灭!
约瑟法和美安娜停止了脚步,他们被迫停下。面前,一道光滑而平整的岩壁,将前路完全封闭。与此同时,后方,最后一线光明也终于舍弃了他们,而不可避免的崩塌却已经越来越近。
约瑟法二话不说,明晃晃的英雄剑就狠狠地斩到岩壁上。
火花四溅。英雄剑几乎从约瑟法手中震脱。岩壁却连一丝刮痕都没有。约瑟法并不死心,一连四剑,但仍然无效。
巨大的裂痕已经延伸到头顶,无数碎石灰尘落下,崩塌已经迫在眉睫。约瑟法脸上也有了焦急的神色。
但美安娜却只是不急不慢地问了一句话:“你斩断瀑布里那个大蜘蛛时,是一种什么感觉,还记得吗?”
约瑟法茫然不明美安娜的用意,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啊?只是想着必须要斩断它——”
美安娜的视线变得锐利,约瑟法有些慌张地回忆着:“等等……好像还有什么……全身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在燃烧……血液沸腾,好像是,”约瑟法也觉察到了一些不妥:“仿佛万物都足以一剑斩破!”
美安娜表情镇静,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所斩断的是什么吗?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邪蛛——命运。”
圣河格安被称为命运之母,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在这座大河的某处,传说有着在神话时代,戕害古老众神的邪恶之母,命运大蛛的巢穴。
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传说中的生灵。在人们的传闻中,它的八脚踩着四极八方的方位,漆黑的身子就是全无的虚空。它所编织的罗网号称“森罗”,掌控所有落入其中的生灵之生死,甚至连太古之神也不例外。
神话时代,太古有八大神灵,历经无尽的岁月,终于以其全部精力和神性,孕育了一位新生的神灵,叫做“未来”。
未来是所有神明的希望,因为众神已经预见到,神话时代将要结束。所有众神都没有未来,所以他们就创造一个“未来”,那位少女,将在遥远的时代,再次生育众神,恢复神话时代的荣光。
但是,命运在连神明都想象不到的地方,开了个玩笑。
美丽的少女神“未来”,不知因何缘由,偷偷离开了众神的监护,独自到圣山索姆朗游玩。
阴差阳错,她落入了邪蛛的森罗之网。因为这个插曲,美丽的少女与神父混沌的完美造物——第一位人类始祖,相遇了。而这个相遇,也让未来彻底脱离众神的掌控。
能够算计到众神的邪蛛,也因此被人类们敬畏地称之“命运”。
传闻中,魔法师学派“预言”的祖师,曾遇到过这种邪蛛,从而领悟了秘咒“命运枷锁”。而“诅咒”学派的大师曾落入邪蛛的罗网中,九死一生。他以一条手臂和一只眼睛为代价,创造出了不传之秘法“森罗蛛网”。
约瑟法当然知道这个典故。密斯达族就是太古八神中的主神——大地女神的造物。他想到自己竟然一剑斩杀神话级的邪蛛,也不由得手心冒汗,不敢相信。
白光从身后的甬道赫然迫近,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岩壁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霜冻。美安娜傲然地站起,手指着破灭的白光,凌然叱喝。
“此乃绝对及唯一之尊守护之地。异教的邪恶祭祀之力啊,汝当坠入深渊,汝应遭受斥责。此不动之净土,不容你分毫玷污!”
无光之地,眩光突降。美安娜以自身为核心,沟通了冥冥之中的一股伟大力量,一道光明通道,自黑暗的壁顶从天而降!约瑟法连忙退后,但那道眩光还是侵入了他的身体,痛楚仿佛要把他整个粉碎。约瑟法咬牙忍受,并没有注意到手中的英雄剑,呼应着这一道眩光开始闪耀青色光芒。
美安娜的身形仿佛无边巨大,赫然从她手指之地,一道光幕浮现,将蔓延过来的寒霜切割隔离。冻气白光扑上光幕,顿时,传来咯吱咯吱,表层被冻结破裂的声响。
“这也支撑不了多久。”美安娜冷静地说,“祭力之间,相互抵消,但那个女法师,她积累的祭力太过于庞大了。”
“你说祭力?”
美安娜点点头:“没错,不是魔力,而是祭力。你还记得她威力超乎想象的火球魔法吧。它将所击中的万物冻结。但那并不是普通的冰火复合魔法,而是古代邪神的大荒祭祀。”
太古,人们通过祭祀天地灵物,甚至自己的灵魂当作祭品,向太古之神交换力量。不过现在的唯一神坦亚特宣称那些太古神明都不过是邪神。
“那个女法师并非神职者,但她却能够将魔法与祭祀结合起来。你还记得吗,她的火球虽然燃烧猛烈,却只带来凛冽的寒意。那是因为她的魔法也同时夺走了周围万物的‘热量’,而她就献祭这些热量,换来恐怖的力量!她秘密将这些力量——不,应该说是祭力囤积起来,一次性爆发。那种破坏力,早已超越任何人类的技巧,而是单纯的神迹!”
美安娜凝重地说罢,饶有意味地看了约瑟法一眼。
“你知道吗,你手中的那把剑,并非武器,而是古神的祭器。它是献祭持有者灵魂,给予同等力量的邪恶‘领主’,被我们坦亚特列入封印名单的十八位异端教主之一——死兆之星。”
空气都似乎沉重起来。美安娜所设置的光之璧,已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寒气——应该说祭力,如同即将逃脱牢笼的猛兽,咆哮连连。光璧那边,整个甬道已经全部崩塌,更显得光璧这边,是遗世独立的净土。
男孩儿让美安娜依墙站好,端持微微燃烧起青色冥火的英雄剑,面对那道刚刚怎么也打不开的绝望之岩壁。
“你可明白,这把剑每一次爆发力量,都要以吞噬你的灵魂为代价。”美安娜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你或许不知道,因为这把剑,你已经到达剑契三阶的的临界点。”剑契,是将自己和手中的剑完美结合起来的技艺。其实,却是太古蛮族的祭祀仪式,只不过,祭祀的对象不是神明,也不是祖先,而是手中的剑。而献祭的,不是敌人的鲜血,就是自己的性命。
如果这种祭祀的对象是普通的剑,那么就只是增强力量,化身猛士的秘技,但是,如果是天生的灵剑,甚至是一把用来祭祀古代邪神的祭器呢?
“我已经记起来,曾经有一次为你破除这把剑的诅咒。但你并不知道,在我驱魔之后,邪恶的预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现在我遇到你,缠绕在你身上的邪恶甚至比那时还要浓烈,竟然能斩杀邪蛛‘命运’!这么长时间,你究竟是用什么来喂养这把剑?自己的灵魂,还是自己的命运?”
但约瑟法笑了笑:“它救了我很多次。”
青色烈火再临。美安娜看着它,只看到无尽的悲哀,痛苦,诅咒。而这燃烧灵魂的火焰,就安静地把约瑟法包裹起来,如同将猎物投入盛满酸液的胃袋,静静地消化。
“美安娜,被夺走灵魂的话,就自己夺回来。就算命运,也是一样。现在,我要为我们打开求生之路。我要救你,而且,和你一起去寻找生命的答案!”
“笨蛋。但是,和他们一样。”美安娜喃喃道,眼前,却浮现出母亲,甚至从没见过的父亲的形象。光耀的文字突然显现在她的指画之间,而少女五指轻动,仿佛在编织最美丽的织锦,又好像在弹奏最动听的乐曲。一段文字,就遥遥地书写在英雄剑上。整柄大剑,顿时绽放出万道光波。
“这是?”约瑟法沉浸在光波流转之中,却没有丝毫痛苦。原本所受的伤彻底痊愈,全身心朝气蓬勃,力量焕发!
约瑟法顿时觉得,自己所向披靡,但凡阻挡自己的,只要这把英雄剑在手中,就能一刀两断!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现在的我,也能!”约瑟法欣喜若狂地对美安娜说,却看到美安娜身子摇晃,缓缓倒下。
约瑟法急忙冲上前抱起她。怀中,少女虚弱地一笑:“原来这才是我最后的力量啊。我的命,就交给你了。那把剑虽然是祭器,但也具有封魔之力。它也能将魔法或者神力封印,供给你力量。若要献祭的话,就使用这份力量吧。”
守护二人的光璧,随着少女的虚弱而崩溃。那脱困而出的寒风肆虐而出,
“久侯多时!”约瑟法与美安娜同时一笑。
英雄剑竖立于前,赫然将猛扑而来的那一股霜冻白光分开,汹涌澎湃的青色祭力保护着两人,不被这道白光献祭走自身的热量。
但,身后那道岩壁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温度骤然降低,霜冻仅在瞬息间,将这面岩壁,化作晶莹剔透的一片银白。
咯吱咯吱的冻结声不绝于耳,仿佛是猛兽在咀嚼猎物骨骸。刚才怎么也斩不破的黑岩,赫然布满了龟裂,片片破碎。
约瑟法便将剑一斩。
脚下所站的大地与头顶的岩层同时碎裂崩塌。但前方,剑已斩破阻碍,开拓大道。
“跟紧我,美安娜。”面对黑乎乎不知去往何方的入口,约瑟法一步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