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袍男人面色一冷,刚刚的冷笑瞬间凝固了。
“你以为洛卡斯杰弥雷现是谁?那可是异端之主,让这块大陆都颤抖的黑之教父!你该不会因为这么长时间他都甘愿被约束在神之羽翼下,就忘记了他的危险性吧!我们想要出兵,最大的阻碍并不是皇帝,而是他!今晚的洛卡斯,虽然愤怒,却相当的克制,这不正是他某种隐晦的表示吗?”
教皇轻松自若,胸有成竹,但幽灵还是听得有些懵懂。但那白袍男子却明显地拘束不安起来。“我只知道,洛卡斯最后说他对计划没兴趣,还说什么让我们继续神的伟业。这种狂妄的话,明显是对神的亵渎!哼,你竟然还对他那么放纵!其实不用他帮助,光我的圣牧师会就可以扫平大陆上的邪恶了!”
“你这样凭什么继承我们坦亚特的荣光?毫无理由的傲慢与自大?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愤怒的洛卡斯曾经在弹指之间,就将以防御著称的千年城国艾尔拉雯灭绝,只因为这个小国无意间冒犯了他的威严!”教皇的声音响彻在教皇厅中,他看着白袍男子,眼中有着严师一般的责备:“我在试探他的底线,而他也是如此。洛卡斯就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掌握了其刀刃的所在,就能成为我坦亚特手中最锋利的神罚之剑。但是,若把握不好火候,他也会成为毁灭我们的死神之刃!”
教皇稍微顿了顿。幽灵畏惧地看着这位老人,发自内心地敬仰他。之后,教皇又说:“可洛卡斯又未尝不是想利用我们!那会是我们掌控他的突破口。洛卡斯是那位皇帝陛下的老师,对于皇帝的影响力无与伦比。只要他不明确反对我们的计划,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激进,不顾全大局呢!好了,已经很晚了,你也请回吧。这次我就宽恕你擅自闯入教皇厅的罪过,但不会有下次了!”
“哼,你嚣张什么!不要忘了,你自己不过才是四星牧师,而我可是最高的五星牧师!等着吧,我要在神代大会上指正你的失败,到时,哼哼!”白袍男人咬牙恨道,快步走出教皇厅。
“他什么都好,就是对权力太执着了。”望着白袍男人的背影远去,教皇不由得叹了口气。幽灵吃了一惊,好半天才确定这话不是对自己说,教皇也没有发现自己。
“幸好这件东西没被他找去。”只见教皇从袖中取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盒,珍重地抚摩着。
“说起来,我也在位好多年了,是到了传位的时候了。说来也奇怪,年轻时总觉得这个位子难做,累,到老了却不舍得。”教皇苦笑一声,小心地把盒子藏起来:“其实我也明白,这个位子可以带给我财富,无上的财富!”
说着,他就观赏着金碧辉煌的教皇厅,轻轻摇头起来。
“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不成熟,总是想着争权夺利。其实人活着,只要有相当的财富,就可以过得很好了。年轻人啊……咦?”
突然,幽灵竟然看透了教皇的心思:老人的脑海中,赫然浮现另一位年轻人的形象。幽灵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那位年轻人,正是圣坦亚特的皇帝,光荣王十八世!
“原来如此。我本想试探洛卡斯,却反被他和皇帝陛下试探了……”教皇苦笑,“我即位时不是把大部分权力还给皇室了吗,真是贪心的年轻人。”
洛卡斯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教会对皇帝提出战争议案这么重要的事,皇帝不会不和他商量。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他今晚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追究教会向雾弥谷派人一事,而是为了一句话。
“没有皇帝的批准,即使是我们教廷也没有外派大军的权力。”恐怕这才是他——不,是皇帝陛下今晚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
“幸好我早有觉察……”教皇有些疲倦地说。
将在雾弥谷出现的修女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还给了我世俗的兵权,那么,你那庞大的僧兵队伍呢?
教皇眼前,仿佛出现那位金冠锦袍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地拿剑指着自己的咽喉。
“朕会准许这场战争,但是战争的一切都要由朕来掌握!包括教会。”
这就是交换条件。而洛卡斯会亲自前来,也表示他默许了皇帝的意图。
教皇一阵颓然。此刻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但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幽灵看到老人的模样,也一阵心酸。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安慰他,但是透明的身体却一下穿过老人。紧接着,一股力量,将幽灵吸了过去。
然后,幽灵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黑暗,潮湿,犹如某种猛兽的巢穴。
“那老鬼怎么说?”密室中,一名大概二十来岁的强壮男子紧紧抓住洛卡斯的手,强烈的欲望从他双眼中弥漫出来。这名男子虽有着强壮健美的体魄,但其内在依然散发着一种令人厌恶的气息。幽灵瞪大眼睛,这个男子,正是坦亚特之王——光荣王十八世!
洛卡斯轻轻地挣脱了皇帝的手,平静地说道:“教皇大人有一句话:‘只有王国皇帝才有调动兵马的权力’。”
“王国皇帝?哈哈哈!”男子兴奋地狂笑道,眼中满是得意与狂热:“那圣骑士们呢?老鬼没有提起圣骑士部队的所有权吗?”
“教皇并没有提起圣骑士部队的处置。事实上,我认为教皇是想用这一点来交换我们对教会战争议案的支持。”洛卡斯面无表情道。
“交换?很好啊!寡人完全同意,因为实在是太划算了!”也难怪皇帝这么高兴,圣骑士部队乃是圣坦亚特最强的精锐,原本一直被教会牢牢控制,就是在教皇即位归还皇帝兵权时也没有实际交还到皇帝手中。然而此刻皇帝心中还有小算盘:“有了兵权,坦亚特教也得听我的!到时候把教会财产夺过来,我就……嘿嘿!”
看着这个仿佛有无穷欲望的男人,洛卡斯好像也厌倦了,默默道:“陛下,我可以退下了吗?”在皇帝点点头后,他就走出了密室。幽灵想要跟着他。但是,死灵法师却突然转过头,冰冷的两道火光在眼眶里闪烁。“是谁!”
幽灵只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那股无形的力量又将她扯了出去。无数的片段疯狂地围绕着幽灵打转,她不禁尖声惊叫,只觉得连灵魂都要被粉碎!
在那些片段中,幽灵又看到了教皇厅。
“教皇大人,您找我?”只见一位佩带三星徽章的青年牧师走进教皇厅,并深深地跪下来。
“不用多礼,迪卡兰卿。”教皇扶起青年,面有难色:“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不太……好的事。你的那位……妹妹,似乎在雾弥谷出事了……”
迪卡兰张大了眼睛:“您是说美安娜?”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和她失去了联系,并且也有些无法对你说的不详征兆……”
“我明白了,请问我的任务是什么!”迪卡兰断然打断教皇的话。由于他的头低得很下,所以看不见他的神色。
“主要还是让你去找她。”教皇不禁有些难以启齿,支吾道:“顺便……请你查一件事,是关于宫廷法师洛卡斯大人在雾弥谷的行踪……如果有什么异常状态的话,希望你能自主处理好这件事。你是位聪明人,我对你寄予厚望,一定要成功啊!为了教会,为了神……”
“洛卡斯大人和我妹妹失踪有关吗?”迪卡兰突然问道,一双水蓝色眼睛竟直视教皇!
“我……我无法回答!”连教皇也不禁倒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我立刻动身!失礼了,教皇大人!”迪卡兰对教皇行礼道别后立刻离开了教皇厅。他的步伐毫无迟疑与不安:“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是个好孩子,但是他的心太过率直了,这样在浊世中是无法生存的。”望着迪卡兰的背影,教皇不由得苦笑道:“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教会的最高主宰的……算了,每人都有各自的机遇,强求不来……”
“虽不知有何目的,洛卡斯一定会有所行动。不过现阶段,皇帝陛下应该还能约束住他。虽然他是我们有力的盟友,但让这种邪恶的死灵法师太过强大也不符合教会的利益。”教皇叹息着,了望远方天空的星辰。
“天快亮了,但我这把老骨头还感到寒意——是阴谋的寒意呢!真是的,像这种权谋的游戏要何时才会罢休呢?快些,迪卡兰,我的孩子!快些,伟大的坦亚特,时间已经不多了!”
片段就在这时戛然而止。美安娜西宁大叫一声,睁开眼睛。
全身都被汗给浸湿。刚刚的一幕幕还在眼前,走马灯似的循环。洛卡斯、皇帝、白袍中年男子……这些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像是针一样,刺激少女的心灵。
“只是个梦而已。”美安娜安慰自己。但是她早已知道,这是真实。曾经有一个人,向她展示过“全知之眼,预见之梦”的神迹。自己目前的遭遇,和他描述的并无二致。
“迪卡兰哥哥,这就是你所说的,被诅咒的能力吗?”美安娜低呼着那个曾无数次给予她勇气的男人的名字,浑身一阵冷颤。
教皇猊下……美安娜竭力不去想自己所见证的一切,不去想那个无数次给予自己和人们仁慈祝福的老人,他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时,少女冰冷的手指却触碰到一个温暖的物事。美安娜吃惊地发现自己正坐在约瑟法的胸膛上。看来在下坠中,这个少年用身体做了她的缓冲垫。
美安娜下意识地跳了起来。但约瑟法还是一动不动。他昏迷了,两道剑眉纠结在一起,刚毅的脸上满是痛苦。美安娜下意识地拂去少年额上的汗珠,手指却被烫得一缩。她惊恐地发觉,约瑟法浑身上下都被一层青色火焰所包围。
“邪恶的力量!”美安娜捏紧拳头,这时,她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不要过去,娥丽娜!我们不可以向他屈服!”约瑟法低吟着,眼角凝结一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