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残缺地挂在苍白的天空。它咧开了嘴,无声地对着破晓的城镇发出惨白的嘲笑。
迈特尼司在空巷独行。不知为何,不安萦绕在心头,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难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这种令人不快的担忧就像一个亡灵,挥之不去。亡灵?圣骑士不由得苦笑。重回波乌拉他才发现,这个城镇,就像一个亡灵。没有生存的动力,已经僵硬,但还是一步又一步地,遵循惯性走向死亡。
迈特尼司想起了都丹,他也很明白,绝不是这个酒店老板,该对此负责。
这个时候,迈特尼司又想起了在废弃矿坑里的体验。那股邪恶的气息并不是幻觉,而且,其强大要甚于迈特尼司迄今为止所镇压的任何一个不洁的怪物。
圣骑士不由得迈动双腿,他想起在都丹的酒店里听到的传闻:就在那个矿坑,两位年轻人差点就要被凶残怪物和神秘矮人大卸八块!
镇长的家,就是他此次的目的地。自从尼歌死后,迈特尼司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所以,面对那扇紧闭的门,圣骑士竟然有些踌躇。
但门却适时开了。镇长的妻子,事件的受害者诗蒂的母亲罗丝出现在眼前。谢天谢地,她并没有镇民那种活死人一般的感觉。
罗丝显然惊讶于迈特尼司的来访:“大人?这可是好久不见。”
迈特尼司幽雅地向罗丝行礼,同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罗丝不假思索地把迈特尼司引进家,同时介绍了孩子的现状:“诗蒂的情况好了一些,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醒来。不过那个叫哈姆的小伙子就惨了,他现在正狠狠地被我丈夫训话呢!”罗丝有些忧虑,但还是不失一股豁达,这是她最大优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波乌拉众多居民中,她成为迈特尼司少数挂心的人之一。
要求助他人,首先必须懂得自救。如果连自己都放弃的话,那么旁人无论提供多少援助也是没用的。这样的人,迈特尼司决不会伸出援手,这是他的处事原则。
“那些孩子真是大胆啊!”罗丝继续说道:“因为我丈夫封锁了所有出城的道路,他们就想要从老城的下水管道网逃离这个城镇。”
“那座矿坑现在还有通道连接老城吗?”迈特尼司有些惊奇。当初,镇长带人掩埋矿坑和老城的通道时,他也在场。
罗丝摇摇头:“毕竟那可是矮人族的古代建筑啊,在什么地方藏有秘密通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倒是难为这两个孩子能找得到,也不管会不会遇险。”
“勇往直前,不计后果,这大概是年轻人的天性吧!”迈特尼司苦笑道,他想到了之前的自己。
“看您说的,好像您已经很大岁数了似的。”罗丝闻言笑道。
“不,”迈特尼司幽幽地叹息道:“其实我也是在说我自己。”
罗丝凝视着迈特尼司仿佛水晶一般剔透的双眼,温柔地笑了:“您太难为自己了。我这样说或许不是很恰当,您也许认为自己已经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但在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人看来,您还幼稚得很呢。您知道吗?那个时候,当镇民们得知大名鼎鼎的圣之公爵竟然是这样年轻的小伙子时,都吓了一跳呢!”
“是吗?”迈特尼司苦笑道:“但是,我不成熟不行啊!身为一个贵族,如果不能像一个老练的政客那样行事,在宫廷是生存不下去的。”
闻言,罗丝少有地沾染上了一些悲伤的神采:“您和我丈夫一样!那个男人,为了将已经丧失生活希望的镇民们留下来,可以说是花费了无限的心血,承受了无尽的误解!”
“他是个伟大的人。姑且不论他所为是对还是错,只凭他为此付出的努力,波乌拉镇民们都要永远把他铭记在心。”迈特尼司轻轻点了下头。但罗丝可以看出他态度中的勉强。
“难道您也认为我丈夫做得不对吗?在那个时候拯救了这个城镇的您,却要否定我丈夫挽救这个城镇破灭之命运的努力吗?”罗丝出言质问,虽然脸上还有笑容,但那内敛的怒气却依稀可见。
“努力,也包括容忍那种人和事吗?”相对于罗丝的激愤,迈特尼司却显得很平静。他手指着“疯癫的猫”酒店,直视罗丝:“我这样说或许很失礼,但是我认为,将镇锁闭起来,禁止不愿再居住下去的居民们离开,并不能称为挽救。人有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强行禁锢这一自由只会造就邪恶。虽然您和您丈夫认为这样是在拯救城镇,但在我的眼中,却只有毁灭。或许您认为如果没有居民,城市便会毁灭;但是,如果城市的居民们全都丧失了自己的灵魂,那么它也不可能会继续‘生存’啊!”
“灵魂吗?会说这样的话,表示您果然还很年轻啊!”迈特尼司言罢,罗丝却轻轻笑了起来。她原本的怒意烟消云散,此刻的笑容却仿佛春风拂面一般温暖:“如果是饱经风霜,身与心俱已疲倦的人,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您毕竟与真正的政客有差距吧!正如您说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处事方式,即使强装成熟老练也是无济于事的。”
迈特尼司不由得怔了怔。罗丝的话语充满了长辈对后辈的爱怜,让他想起了早已过世的母亲。他不自然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个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被罗丝看在眼里,她不禁宛而一笑。
迈特尼司不好意思地笑了:“胡子。以前我曾以为,把胡子蓄起来的话,应该就会比较成熟些了。不过好像不怎么管用。最后还是剃了胡子,只留下这个习惯。让您见笑了。”
“不,这样很好。”罗丝笑道:“您的性格过于老成,反而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稍稍带些稚气调和一下,感觉就不是那么不可接近。而且,这样也比较容易吸引女孩子喔!”
“您开玩笑了。”迈特尼司正色道。自从尼歌去世后,他就完全没有想这方面的事了。现在罗丝提起,他也只是很认真地把这种可能性否决掉。
“呵呵,您真是薄面子。”罗丝一边打趣,一边注意到照料诗蒂的侍女走了过来:“夫人,小姐醒来了。”
“喔,我立刻就去。”罗丝答罢,询问地看着迈特尼司:“去见见诗蒂?我丈夫会很高兴见到您。”
天不怕地不怕的迈特尼司也有些踌躇。他又想起年轻时,那位智者给自己的教训,不由得苦笑道:“先让诗蒂休息下吧,而且,我想先生现在见到我,一定会难以克制情绪。我先去见见哈姆。”
就在此时,一位男孩轻手轻脚地推门出来,脸上通红,看来被修理得够呛。
“咦,哈姆?原来已经结束了啊!”罗丝叫住他,有些同情地微笑着,丈夫的唠叨劲头她是最清楚的,她不禁有些倾佩可以忍受到现在的这个小伙子。说起来,这个孩子对女儿的爱是显而易见的:当两人出现在镇民们面前时,哈姆浑身都是伤,几乎是在放松下来的同时就晕倒了,原因是因为疲劳和伤痛。那时,还存有一丝意识的哈姆还不断地轻呼着女儿的名字。而当他清醒之后也立刻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坦率地说,罗丝自己是非常喜爱这个冒失的孩子的。和迈特尼司的成熟不同,哈姆虽然不大可靠,却有一种自然的放松和淳朴。
但是丈夫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孩子,他就像波乌拉城镇中心的那棵老树一样顽固地阻扰这两个年轻人的交往。相信也是因为如此,一直很乖的女儿才会干出逃离这种荒唐而疯狂的事。只可惜,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两人不仅没有办法逃出城镇,还差点丢失了性命。不过这样也好,那些年轻人应该会因此认识到自己的不成熟,并放弃这段美丽的但不可能的爱恋。就算他们还要坚持,丈夫也会比以往更坚决地破坏它的。相信他在与哈姆谈话时已经很严正地提出这一点了。
所以,罗丝自己也绝对不会同意他们来往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丈夫的阻扰,更因为在她心中认为,将自己最宝贵的女儿交给这个年轻人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最起码,在这个不知何时就会毁灭的城市中生存,应当拥有足够保护家人的能力。
“你这就要走?诗蒂刚刚才醒来。”罗丝在哈姆耳边轻声语道。就算女儿和这位年轻人无法成为夫妻,但至少也应当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最起码,罗丝认为自己应当由衷地祝福这两人的友谊天长地久。
“我现在还无法见诗蒂。我……我害她遇到那样的危险!”哈姆喃喃说道,看来,他对于害诗蒂陷入危险一事还耿耿于怀。
是个好孩子。罗丝实在不愿意看见他难过的样子。但是该说的她还是得说。
“你放弃吧!诗蒂已经订有婚事了。”罗丝留下这句话,消失在门的后面,只留下哈姆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我不会放弃的。”许久,哈姆才得以喃喃地说出这句话来。他将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从中寻找勇气。
“那样的话你更应该拿出锲而不舍的精神,以最强硬的姿态奋力抗争才是!”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哈姆不禁一惊:“迈特尼司先生!”
迈特尼司轻轻地走过来,笑道:“老实说,你这次做得非常不漂亮喔。我原以为,使用强硬态度与镇长的锁镇政策抗争的青年,追求女孩子的手段应该更为高明才是。”
(如果不是这一章对人物感情线和主线有帮助,我会缩到很短的。但没有办法,它对后面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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