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柱心头一跳,冯玉祥这人他可听说过,虽然在当时,这位新任督军的名头远不如段祺瑞、吴佩孚、张作霖等人声威浩大,官也不算太高,可名气也不算小,想当年清帝退位,根据和袁世凯的协议,赖在紫禁城不走,就是这位冯将军一个瞎话儿给吓走的,又加上这人还算正派,在当时凤毛麟角,在民间知名度还挺高,大少早就如雷贯耳,一听他来了,赶紧回头细看。800
门口儿多了一辆车,这车可惨点儿,车身锈迹斑斑不算,两边儿的玻璃还没了,开着倒是敞亮,一发动起来摇头摆尾,浑身哆嗦,能在大街上走猫步儿,你就跟在后边儿跑吧,随时都能拣点儿零件儿,而且也不用担心追不上,这车根本就跑不快。车门子一开,哐当一声,整个儿车门几乎全掉了下来,里边儿走出一个人,粗布棉衣,没戴帽子,穿着打扮就跟个勤务兵似的。
这人一脸憨厚,方面大耳,浓眉虎目,乍一看还以为这人慈眉善目,跟杂货铺的掌柜似的,不过仔细一瞧,这人眼睛里精光四射,英气逼人,看一眼都能让人心生敬畏。举手投足带着一股豪气,身前身后百般威风,那一句俗话说,就是带着瘆人毛牛二柱的师父张半仙最善于算卦看面相,大少虽然不着调,可学了十几年,多少也有点儿门道,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可不是一般的角色,就凭这天庭和地格的走向,日后必然能雄踞一方,天下,只不过面生横骨,颧骨高耸,福气有些不够,似乎只能是乱世争雄的命。
这人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往前走了几步,笑嘻嘻的看着那军官和北洋兵。一句话也不说。尽管一语不发,不过大少愣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传来,也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没有一个乱动的。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北洋兵傻愣愣的待在原地,竟然真就不敢开枪。那军官一看是他,似乎有些瞧不起。不过也没敢太表现出来,反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冲冯玉祥一点头:“我当是谁,原来是冯督军,听说将军最近荣升陕西督军,兄弟没有上门道贺,还请海涵”
冯玉祥爽朗一笑,把肥厚的大手一挥:“徐将军早年追随段总长,叱咤风云之时,我还是个无名小辈,算起来也是我的前辈。800倒也不用这么客气,至于什么督军,那更是玉帅抬举,只不过一个穷乡僻壤的芝麻官,又怎么比得上徐将军如今闲云野鹤,万事不映心来的悠闲只不过在下不明白,徐将军既然已经没有了公职。有怎么调动的军队,这是谁下的命令,不知道北京知不知道”
冯玉祥面带忠厚,其实也不是个善茬子,一句话切中要害,自从皖西倒台。除了山东和浙江之外,原来的皖系督军们纷纷被撤职,差不多成了光杆儿司令,尤其是徐树铮,这人在皖系执政的时候,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第一个被撤职的就是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如今却穿着一身军装,带着军队前来平叛,这不是绰绰怪事吗
徐树铮心里暗恨,这要是几年前,冯玉祥敢跟他这么说话只怕给自己提鞋都不够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自己确实心里有愧,那几句话也说得哑口无言。边防军是他一手创办,军队里的团长旅长都是亲信,虽然已经下台,不过凭着一张老脸,借些人马来充门面还是能办到的,不过这些事儿不能摆到明面儿上,说出来就是塌天大祸想到此处,这徐树铮讪讪一笑:“冯督军,我虽然不在其位,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军队里的朋友忙不过来,我临时顶替,想来也不必大惊小怪,倒是督军你,既然已经拿了委任状,为何不立即上任,逗留在这繁华之地,只怕也不合规矩吧”
冯玉祥一愣,他也没想到这徐树铮伶牙俐齿,明明自己不对,却能胡搅蛮缠,把球儿踢给了自己,冯玉祥平生最不愿意做口舌之争,而且也不是那油腔滑调之人,当下又是一笑,开门见山:“徐将军,你错也好,我对也罢,都无关紧要,我今天也不是和你来争一日之短长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两个弟兄在里面,别人我可以不管,但是我的人我必须带走,杀剐存留,我自有主张,这事儿没商量,希望徐将军给我这个面子”
徐树铮脸都绿了,平时谁敢这么和他说话除非是不要命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老段都倒台了,何况是他尤其这冯玉祥是个实力派,手下军队不少,在乱世之中有举足轻重的力量,尤其是这人虽然是直系出身,可却不是吴佩孚的人,并不属于嫡系,和曹锟、吴佩孚矛盾不小,不管是张作霖或者段祺瑞,都在暗中争取,希望他反戈一击,如今各方面都有接触,为了两个人得罪这么一个人物,似乎有点儿不上算
徐树铮也是翻云覆雨的人物,想到此处,把火气压了压,挤出一个笑脸道:“这个自然,既然是督军的手下,那就是自己人,天底下哪有为难自己人的道理”这小子说着,暗中咬了咬牙,冲人群里喊道,“冯督军的弟兄听着,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赶紧出来吧,督军接你们来了”
石友三和韩复榘刚才还兴高采烈,现在一听让他们回去,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还满脸愁容,就像是有人把刀架到脖子上一样,一步三回头,满脸惧色的往前走,短短一百多米,差不多都走了半个钟头,牛二柱偷眼一看,这俩人一脸土色,双腿打转,都哆嗦成一个儿了,尤其是石友三,瘸着一条腿,疼的满头大汗,愣是不敢吱声儿大少心里纳闷儿,这俩人虽然不世啥好货,可也是个硬汉子,方才枪林弹雨都没皱一下眉头,现在是怎么了难道冯玉祥就这么可怕
这俩人哆里哆嗦,好不容易到了冯玉祥面前,韩复榘还好点儿,那石友三却如同耗子见猫,差不多都没脉了,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同鸡啄碎米,说话带了哭音:“总司令,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今天是吃了屎了,鬼迷心窍儿,您老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是一个屁”
“起来”冯玉祥一声暴喝,如同晴空一声霹雳,“一个大男人,又是军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难道你今天丢人丢得还不够麻利的给我起来,回去咱们算总账”石友三就如同得了圣旨,赶紧一躬身爬起来,瘸着个腿,一瘸一点的跟着冯玉祥走,眼看着这几个人上了车,就要扬长而去。
大少一看,脑瓜子就翁了一声,不好,这回可是一点儿盼头儿都没有了,没了这俩人,剩下四个人还不是人家嘴里的肉,想红烧红烧,想清蒸清蒸也不用等多长时间,冯玉祥一走,徐树铮肯定会下令开枪,到时候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全都得打成筛子大少这时候也是逼急了,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了,当下从地上一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石大哥,你们不能走哇还有我们呐”
你还别说,这石友三也真够意思,刚才只字不提这四个人,并不是故意不管不顾,而是让冯玉祥吓得,三魂七魄都不全,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了他们现在牛二柱一喊,立刻就想起来了,虽然腿肚子直转筋,话都说不利索,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总总司令,还有个事儿,那里边儿有我四个朋友,您老既然来了,能不能把他们”
“闭嘴”冯玉祥一声怒喝,吓得石友三浑身一哆嗦,几乎从车上栽下去,不过这人虽然没有完美的,任你是圣人、佛祖,也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是就如同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样,再不是东西的货色,都有可取的地方,这石友三也一样,最大的特点就是够义气,虽然怕得要死,到了这时候也豁出去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又跪倒了:“总司令,这四个人可是我共患难的朋友,您老可不能不管,您要不管,我今天就跳下车,和他们死在一块儿”
韩复榘一看这个形势,也知道不带那几个人走,今天只怕是也走不了了,索性把心一横,也跪倒在地,磕头求情。冯玉祥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那些勤务兵没有命令,也不敢开车。徐树铮当着他的面儿也不能开枪,一群人就僵到这儿了,一千多双眼睛看着冯玉祥,等着他的决定。
冯玉祥脸色铁青,腮帮子鼓起来老高,嘴里牙咬的咯吱吱乱响,停了足有十几分钟,忽然眉毛一立,沉声对石友三等人说道:“六连连长石友三,警卫营营长韩复榘,你们俩给我听好,这群逃兵里有咱们军队里的,我冯玉祥最恨这种人,你们赶紧把他们给我揪出来,押回军营受审
韩复榘和石友三一听就明白了,冯玉祥已经松了口了,这话是说给徐树铮听得,什么逃兵不就是指的牛二柱他们吗还让这俩人去领人,那不明摆着就是让他们去救人么石友三和韩复榘一蹦多高,兴高采烈,二话不说就去人群里抓人小提示:电脑访问进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m.qiu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