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是什么照明的灯笼,杜百落认出来,那是林遥离开那一天带走的花灯。
浅黄色的灯光映出外壳的兰花纹路,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的已经在岁月的腐蚀下,变得风干碎裂,如今已不知去向。
“谢谢。”杜百落神情恍惚的接过来,又随口问道:“君上是什么地方的称呼。”
“啊……”夜星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捂住嘴,“是……兄长的意思。”
杜百落看着他,“你是,阿遥的妹妹么?”
夜星听不懂他说的阿遥是谁,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大概是这样。”
“……”
杜百落转身,把每一步都走的慢慢的,这几步路,像条河流,没有人知道的河流,单独地流淌在他的心上。
出了这个门,往后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服自己还喜欢一个人了。
明明是千盼万盼得来的重逢,最终又被自己亲手毁灭了。
厌恶自己。
身体里是像丝线一样纠缠不清的厌恶。
依旧是那个萧瑟的背影,提着相同的花灯,在夜色阑珊处巡游而归。
走到一个城墙边搭棚处,一股油香的面食味道叫醒了肚子里的饥饿感。
有几个客人,不多话,也不动作,很本分的吃着。
他走过去,找了个没人的位置,老板问他要什么,他就说一碗面。
等待的过程中依旧很热,他拿手扇风,把花灯放在脚下。
时不时有几个同他一样饥饿的蚊子跑过来,凑在他身边想给他来个亲密接触。
“嗡嗡嗡……”或者是尖细的“嘤嘤嘤”
“啪。”
他拍掉手背上的一具小小尸体,再翻开手掌,中午的时候手上蹭的红纸印记已经没了。
老板把面送过来。
白白胖胖的面条上面放着几颗香菜穗穗。
吃第一口的时候,脑子里就幻想着林遥脱他衣服的画面,那个人该是以怎样的表情做到的,他明明……是连自己碰他一下都会有皱眉的反应。
是忍着厌恶感。
还是皱着眉头。
世界以退潮的光影迅速归于安静。
一点点懊悔就像面碗里的油花,铺展在原本平淡透明的心情里。
一碗面下肚,起身付账。
抬脚的时候差点绊倒……他记得以前学的,走路经常性摔倒的话,要考虑小脑病变,共济失调或者是有先天性脑萎缩等因素。
“……”
没那么多毛病,是脚下的花灯。
结了帐往回走。
林遥为什么会留这个花灯,他还在城西买了宅子,他……
杜百落的心里开始乱,走路也慢下来。
一个粘稠又割舍不去的念头忽隐忽现,他昏倒前听到了什么,一千岁是什么,什么一千岁?
谁能活到一千岁。
比什么都要简单,还没有等自己做出防备,那个人影又重复性的在记忆中蜕出清晰的内核。
他在告诉自己,他没有要隐瞒,他还说自己与他生分了,是不悦吗。
从他面前跑出来,唯恐他说出什么不留情面的话,在维护自己自尊的同时也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会不会太小孩子气了。
看吧杜百落,你还是那么胆小怕事。
他决定回去,就……再胆小的回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