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小姐……”笑白羽无奈地道:“您的钱,自然是在您自己身上啊,您在我身上掏什么掏?”
黑暗中,程让神色变了几变,若不是早见识过这家伙的无耻,她很可能就信了他。
可现在嘛……别跟老子玩虚的!
她单手直接扣上了笑白羽的脖子:“说不说,不说,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这句威吓,程让自认为说得气势十足,可没想到,回应她的,竟然是笑白羽的轻笑:“程二小姐,你跟我可不一样,我一个绿林头头,杀过的人不下百个,多一个也不算多,你身为当朝丞相之女,再怎么纨绔都没事儿,可若是手中多了条人命……你父亲恐怕官位要不保,甚至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你!”程让被他气得一噎,旋即又笑了:“你倒是会巧舌如簧,我杀你一个土匪,是为民除害,圣上褒奖我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废我爹的官位?”
笑白羽却好似早已经料到她会这么说,不但不反驳,还夸奖她道:“没想到,世人传言中的草包程二少,也是有脑子的嘛……不过啊,您这脑子还是少了点,您杀我一个土匪自然不算什么,可您别忘了,这屋里,还有另一具尸体。”
“而且啊,我是笑无刀,是参加武举的士子,是在县衙登记过的正经百姓,和狂刀寨那个笑白羽没有分毫关系,您怎么能杀我呢?”笑白羽笑眯眯地说着,神情坦荡自然,程让从他的眼神里,一丝一毫的畏惧也瞧不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杀了你,神不知鬼不知觉地潜出去,谁能知道你是我杀的?说不定,他们会认定是你二人互斗而死!再说了,这贤士馆中住了上百士子,却唯独没有我程让,你觉得,这罪名能落到我的头上?”
程让说完,很为自己精准的分析而得意,这一次,看这土匪还能狡辩什么!
却不想,笑白羽认真地听完后,身子一软,两手一摊:“哦……既然如此,那你就杀吧!”
程让哪能料到他竟是这个态度?她一怔,掐着他脖子的手想要用力,理智却在告诫她,这人,是杀不得的。
杀人容易,脱身……从分析来看,也容易。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世间忽然少了一个人,总会有人知道的。若哪天她杀人的事情真被捅了出去,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程家恐怕会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种险,她不敢冒。
而笑白羽,则算准了她不敢冒。
但她就拿笑白羽没办法了吗?
当然不是!
程让直起身子,拎着笑无刀的衣领,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她直接朝门口走去。
“你……你要作甚?”笑无刀终于有些慌了。
“作甚?拎你去官府。”程让淡淡答道。
“你疯了吗?你拎我去官府,蚩尤死了,你脱不了干系的!”
“我有丞相之女的身份,官老爷定不敢随便冤枉我。”
“得了得了,你把我放了,我把偷你的钱都还你!”笑白羽泄气道。
“兄台,你想得怕是有点多了,拎你去官府,你偷我的钱,官老爷自然会替我追回来,顺便再抄了你的狂刀寨。”
“你!”笑白羽没想到程让竟是来真的!他本以为自己能忽悠住这妞儿,现在看来,是自己轻敌了。
他被程让拎着,双脚在空中扑腾,装作一副惊惶无措的样子,眼睛却在偷偷地转着。
就在程让打开门,走向外面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黑夜里,贤士馆外忽然亮起了一连片的火把!紧接着,厮杀声响起!
“冲啊!”
“狂刀寨的弟兄们,洗劫了这贤士馆!”
那些看守贤士馆的侍卫们正站着打瞌睡呢,猛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兵器都来不及握住,就已经被打得节节败退,贤士馆的们瞬间被攻破!
而笑白羽也抢在这一刹那,身子一扭,一脚飞踹上了程让的腹部!
程让一个吃痛,手不自觉地松开,笑白羽便在火光中冲她一笑,而后迈腿朝着火光处狂奔!
程让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笑白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气得差点吐血,早知道这家伙这么皮,她定要把他的腿也绑起来!
她看着被打得节节败退的侍卫们,拍了一下脑门,勇敢地冲了过去,想要帮一帮他们,那些土匪,逮一个是一个,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步子刚迈出去一步,她忽然觉得后颈轻轻一下刺痛。
旋即,身子一软,当场晕了过去。
一个粗莽的山野汉子一把将她架在肩上,兴奋地跑了出去:“寨主寨主,逮着了,大肥羊!”
“甚好。”笑白羽笑眯眯的,伸出手来,拔出程让后颈的银针,一挥手:“兄弟们,撤!”
贤士馆被山匪袭击的事情,一夜间传遍了整个落霞县。
知县大怒,决定上报朝廷,请朝廷出兵将这支山寨彻底拔除!
文渠倒是睡了一夜踏实,他伸着懒腰去找程让时,却发现她不见了,他咕哝了一声:“程兄弟也真是不够意思的,居然自己先回去了……”
他顿了顿,又自己替程让解释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
他洗漱完毕,可却在客栈楼下看到了程让的马,他先是一阵疑惑,旋即又是感动得啼哭流涕:“程兄弟真是够意思,居然还给我留了一匹马……”
黑林山,狂刀寨。
程让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着一堆臭布条。
她怒目瞪着眼前这满寨子的土匪,气得真的要吐血了。
这笑白羽……真特么的狠!真特么的阴!真特么的毒!
“不好意思,我在离开寨子的那天,就已经吩咐好了弟兄们,在武举结束的那天晚上过来接我。为的嘛……是怕我万一身份暴露,可以捡一条命。同时……也可以逮住你这头肥羊。毕竟我去参加武举,为的可就是你……”
笑白羽凑到程让面前,用那鹅毛扇,拍了拍程让鼓鼓的脸颊。
程让被他这么一拍,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这个死变态!
“你以为,你身上那区区一千两银子,值得本寨主亲自跑一趟?”
“我本以为把蚩尤处理完后,还要另外再去找你呢,却不想,你居然自己寻上门来了,程相之女啊……啧啧,就不知道,程相愿意出多少钱,来赎你呢?”
程让的眼睛瞪大,这家伙是疯了吗?
他竟然连一国之相都敢威胁,是嫌活的不够长吗?
笑白羽笑眯眯的,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好心地解释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以为,我狂刀寨凭什么在这黑林山屹立了五年?”
“当然了,若是这次令尊愿意出个不错的价钱,我和弟兄们倒是愿意从此金盆洗手,隐姓埋名,再不为祸人间。当然了……这得看令尊的诚意。”
“若是令尊不识好歹,妄图调军剿匪……那……”他握着鹅毛扇的扇柄,指尖轻轻摩挲,一根根银针,自扇羽的末端,若隐若现。
“我倒不介意让他尝尝丧女之痛!”
说完这一句话后,笑白羽身子一转,白袍逶迤,他走向那虎皮大座,撩袍坐下后,身子往后一靠,笑眯眯的看向程让,活像一只看向肥羊的大白狼。
这笑容晃得程让眼睛疼,若不是嘴里塞着布条,她真恨不得吐他一脸唾沫,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与程让的悲催相比,土匪们高兴得跟大过年一般,一个个搓着手,迫不及待地看向笑无刀:“寨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修书一封,给程恩丞相送去,就说,他的宝贝女儿在我们手里,五百万两黄金在三日内送到,延迟一日,他将看到女儿的一根手指,延迟两日,他将看到女儿的一双手,延迟三日……他将见到的,是他女儿断掉的脑袋。”笑白羽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缓缓地道。
“哎呀寨主,您这法子真是有才!咱这就去写信!”土匪们再一次赞叹他们寨主的英明神武,五百万两黄金啊……若这票真的成了,他们说不定真可以从此金盆洗手,逍遥自在了!
他奶奶的……程让心中一万句脏话飚过,她眼睛都气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她程让精明了这么多年,竟然栽倒了一个山大王的手里……
若是这信真的送到了爹爹手中,也不知爹爹该急成什么样子……她没空多生气,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程府,蹲在地上的小琉璃的目光忽然闪过了一丝奇异,他低低地嘟囔道:“坏事,好事?”
旁边的小红抬起了头:“琉璃小少爷,您说什么?”
琉璃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又跟没事人一般,继续埋头,笨拙地握着一根树枝,一笔一划地临摹着小红给他写的“琉璃”二字。
小红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也没追问,看向手中的绣品,一针针细细地绣了起来。
天机楼。
灵境守护者们拿着最新的消息,蹙起了眉:“山匪突袭落霞县贤士馆。”
“主子可住在了贤士馆?”土宁问道。
木苍摇了摇头:“并没有,主子在众士子里是最出色夺目的,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自己住在了客栈里。”
“那主子应当没有危险了吧?”
“应该。而且主子身手好,即便是山匪,也奈何不了她。”
众人这么想着,都松了一口气,是啊,主子那么妖孽,山匪有何可惧?
北川王府,李越看向姬达与冷豹:“落霞县匪寇横行,知县请求朝廷出兵剿匪,这活,你们可接?”
“剿匪?”冷豹粗着嗓子道:“那有啥意思?小土匪而已,至于我们亲自出马?如果咱们是跟大仪开战了,属下一定第一个冲上战场!但剿匪……嘁……”
李越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小功劳,他们北境军,是不屑于去揽的。掉价。
他看向二人:“俊男坊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只是不知,王爷,您这究竟是引狼入室,还是瓮中捉鳖啊……”姬达忧心忡忡。
“哼,他赤练若是鳖,我便捉了,若是狼,我也不惧。”
听到王爷的回复,姬达也多了几分信心。狼又如何,王爷可是猛虎。
俊男坊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口,时不时朝里面望一眼,又紧张地看向大街。
一有人经过,就躲到梁柱后头去。
一副想要进去,又怕被别人看到的样子。
这种情形,俊男坊中的男鸨早就见惯了。他走出门来,打量着这个小厮,穿得精致考究,一看,就知定又是哪个大户人家,想要叫男妓上门陪侍了。
这并不是长脸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偷偷摸摸。
这男鸨直接走了出去,替那小厮挡住了过路人的视线,还朝他挤了一下眼。
那小厮也是个上道的,忙一个闪身进了门,那个男鸨也跟着进入。
“这位小哥,请问,您是来寻美男的?”男鸨看向那松了一口气的小厮,问道。
“是是是。”那小厮连连点头,又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才凑到男鸨耳边:“是替我家主子寻的。”
“哦?”男鸨虽然见怪不怪,但还是装出略微惊奇的样子:“不知您的主子,是哪位……”
“嘘!”小厮嫌这男鸨声音大,忙比着食指制止了他:“这儿不安全,咱们寻个地儿再说。”
“好好好。”男鸨见他这阵势,心里已经有了谱,能这么谨慎,看来,他主子身份一定十分不寻常!
二人走入一处僻静的密室。
男鸨关上门:“现在您可以说了吧?”
小厮又是一阵左右环顾,见没什么问题后,这才轻声道:“是这样的……我家主子呢,想寻一位美男,这美男最好生得要比女子还要美,要够味道!”
“哦?那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咱们俊男坊的美男啊,比女子美的,那可多了去了……”
“这我知道。”小厮又打断他:“只是啊,我主子身份特殊,不能亲自前来,只能由我领着美人,秘密回府,这事儿绝对不可声张,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若是损了我主子的声誉,你俊男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