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一家子进了帝都城,那眼睛就没闲过,虽然这样直愣愣的伸着脖子看帝都风景有些乡巴佬啦,但想忍住不看实在太难啦!
唉哟喂,怪不得人家都说,想长见识就得来帝都!何老娘自以为是帝都哩!
俊哥儿也奶声奶气道,好高哦!比咱们县的还要高!
阿冽道,比府城的也高!
沈氏抿嘴一笑,没白来一趟,果然开了眼界。
阿念与何恭翁婿俩因是举人身份,矜持的弹一弹衣摆,瞪大眼睛观望帝都城气派的同时,每人在肚子里酝酿了好几首着沿路繁华,就先送何家人去了沈家。沈素去衙门当差还没回来,如今沈素发达了,门口还有俩门房,一听说是老家来的姑太太一家,一人连忙飞奔进去送信,另一人请安后在前引路。
何老娘左右打量着沈家房舍,见俱是青砖黑瓦的整肃大屋,颇为宽敞,间或有树有花,又添雅致,想着做官就是好啊,阿素如今也气派了。何子衿也笑眯眯地,同她娘说,我舅发财啦。
娘家日子好,沈氏满眼是笑,你舅也不容易。虽说瞧着弟弟这宅子是不错,可弟弟三个儿子,以后在帝都寻亲事,没这点儿家底还真怕孩子娶不上媳妇哩。
何老娘对自家丫头片子的话倒是很认同,一瞧这宅子就知道俸禄有限滴。
何老娘七想八想的,琢磨着,以后儿子考个官儿出来,也叫儿子去办教育去。
何家人过了两重院落,沈家二老就带着江氏和的是。沈老太太一面拭去眼角激动的泪水,一面带人往屋里走。
沈老太太看看闺女看看女婿,高兴的话都说不俐落了,何子衿机伶的过去扶住外祖母的胳膊,阿冽就去扶了沈太爷。沈氏何恭则伴在何老娘身畔,叫何老娘颇有面子,觉着儿子媳妇孝顺,孙子孙女有眼力。一家子进了江太爷江老太太住的屋子,天儿冷,屋里都拢了炭盆,进屋就觉暖哄哄的。在外已觉沈家这宅子阔气,到了沈老太太屋里,何老娘愈发觉着,自己给沈老太太比下去啦。别个不说,沈老太太屋里的棉帘都是青绸绣梅花的帘子,还有,那桌上案上摆的瓶啊罐的,直叫人眼睛看不过来,尤其是,那靠墙的条案上,竟摆着一对金寿星,险没把何老娘眼睛晃花。
大家各自见礼,问候了长辈的身体,刚坐下,就有穿着青衣青裙的丫环上来奉茶水,江氏还特意嘱咐一句,俊哥儿着一比划,又道,阿冽也大了。抱了俊哥儿在怀里,高兴的又淌了一回眼泪。说来,沈老太太还是头一回见俊哥儿。
沈氏笑看跟在江氏身边的,就是太的很在理么。
沈氏问,阿玄阿白是去念书了吧?虽来了帝都,沈氏也不想叫儿子耽搁了功课,故有此一问。
江老太太道,只顾说笑了,把孩子们接回来吧。这话是同江氏说的。
江氏有些不愿,怕耽误儿子们功课,但婆婆说了,她也只得打发人去接。沈氏笑拦了江氏,道,这急什么,我们来且得住着呢,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叫孩子们好生念书,别耽搁了功课。
听闺女这话,江老太太便未强求,江氏知机,道,阿玄阿白在官学念书,到时让老爷给阿冽说一说,叫孩子们一道去才好。阿冽这来了,也别辜负了光阴,学里有阿玄阿白,也一道做个伴。
这话正对沈氏心坎儿,沈氏与江氏打听,官学?是帝都府办的书院么?以为跟芙蓉书院是一样的。
江氏道,这官学与府学还不一样,官学是朝廷出钱办的,原是五品以上官员家子弟,经考试后才能去读的。因老爷隔一日都会在里头给孩子们讲学,就把阿玄阿白放进去了。
沈氏就怕弟弟为难,道,那阿冽能去么?她家又不是官身。
姐姐放心,里头也有平民子弟,只要功课好,就能进。江氏也是一心为阿冽筹算,道,待老爷回来,叫他看看阿冽书念得如何,哪里有不足,补习一二,考过了,便可去读。里头一分钱束脩不收,中午管顿饭,吃的也不错。
沈氏自然是千肯万肯的,何老娘亦很是高兴,说一千道一万,虽然眼红沈老太太屋里的一对金寿星,何老娘却是更盼着子孙有出息,想着以后孙子发达了,孝敬她一屋子金寿星,一对儿算啥呀~何老娘笑,上回听,到这个,沈老太太也是很自豪滴,她性子偏软,纵使因儿子有出息而自豪,也没似何老娘一般鼻孔朝天,沈老太太笑,哎,这家里,全指望着他,以前也不敢想有现下的日子。
这可不就是亲家你的福气么。何老娘想到金寿星,忍不住有些酸溜溜。
沈老太太笑,女婿这举人名次不比当初阿素的差,阿念又是解元,以后亲家你福气只有比我多的。
何老娘笑嘻嘻地,明年他们翁婿下场,只盼如亲家所说才好。
沈老太太笑,定是如我所说的。闺女刚嫁何家那会儿,她这亲家很有些刁钻,还很有些重男轻女的毛病。今见着闺女外孙女,见母女俩穿戴气色都不错,沈老太太也就放心了,想着的,亲家老太太这些年似是把那些刁钻毛病都改好了。一想到这个,沈老太太都要念佛的,待何老娘也愈发亲近。
大家说说笑笑就到了中午,席面儿丰盛自不必提,不过,一吃饭何老娘那酸溜溜的心理就平衡了,想着亲家虽富贵了,这吃的也就一般么,他家里摆席面儿也就是这些东西了。再尝尝味道,味儿不错,可也不比他家的就哪里好来着。何老娘还显摆自家丫头片子道,这丫头会烧菜,什么时候叫她烧几道会儿话,我这里不必记挂。
沈氏就没跟婆婆客气,留在了母亲房里。
江氏也带了儿子沈丹下去,何恭跟了岳父沈太爷去书房说话。
沈老太太叫闺女与她一并在榻上亲亲香香的坐了,望着闺女依旧秀美的脸庞道,看你这气色,就知日子顺心。话能骗人,气色是骗不了人的。远道过来帝都,闺女脸色白里透红,就知日子好过。
沈氏笑,在老家,也就是家里的事,这些年,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也顺顺当当的衣食不缺。倒是母亲,我听,初到帝都,很是艰难了一段日子。
沈老太太笑,那也算不得艰难,咱家的日子,你还不晓得。咱们本也不是富贵人家,刚到帝都时,你弟弟就租好了房舍,房舍虽不大,咱家人口少,也尽够住的。后来,又搬到南郊去住了些个日子,唉哟,那地方才好呢,一水儿朝廷给新盖的宅子,不要钱的白给住,有山有水的,还能种菜。阿素的书院就开在南郊,南郊还有一所大学堂,叫闻道堂,有一位特有名气的大儒,姓江的,跟阿玄他娘一个姓,在闻道堂讲学。
难不成比阿素讲的还好?沈氏问。
沈老太太连忙道,好!这位江老先生有名声的了不得,据说,皇帝请他做官他都不做,就爱讲学。世上的学问,就没有这位江老先生不知道的。这会儿都快一百了,老寿星。
沈氏感叹,帝都果然不是寻常地界儿啊,奇人逸事也多。
是啊。沈老太太想到女婿有出息,也替闺女高兴,人人说我命是好的,我看,你命也不差,女婿的运道来了。
沈氏笑,这个就看他了,考得上是一家子的福气,考不上也没啥,就当来帝都走亲戚,给孩子们开眼界,反正家里不缺吃穿,相公有了举人功名,在老家也尽够过的了。
沈老太太心里揣着事儿呢,连忙问,前头来信说子衿跟阿念青梅竹马的,俩孩子的事儿,说定了没?
沈氏笑,在家就定下来了。
唉哟,怎么这么急啊。沈老太太难免念叨一句。
娘你不知道,就为这丫头,险出一桩大事去。沈氏倒没想到她娘是想她闺女跟她外甥姑舅做亲,把先前自家闺女险给人坑到宫里的事儿跟她娘说了,沈老太太听得直念佛,道,这些黑心肝儿的,要不是你们明白,孩子这辈子就完了。
是啊,这人生了坏心,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因着这个,就赶紧把阿念跟子衿的事定下来了。倒也巧,这事儿定了,接着就是秋闱,阿念一举就中了解元,人人都说子衿运道旺,旺夫!说到这个,沈氏很为闺女自豪,这就是闺女命好的证明。沈氏笑,都说我命好,我看,子衿比我命更旺。
沈氏这话,听得沈老太太更后悔了,索性屋里没别人,沈老太太同闺女道,哎,这几年,我除了记挂你,就是子衿丫头了。离得远就是样样不方便
她娘这是说啥呢?
沈老太太有了年岁,抱怨着抱怨着嘴就秃鲁了,道,打什么也晚了,阿念那孩子,也有出息,同子衿两个,倒也般配。
自,阿念也是娘你的干孙子,跟阿玄也一样的。
沈老太太并不是刻薄性子,待阿念从来也不差,只是,沈老太太道,说什么也晚了。
沈氏一笑,又与母亲说起别个话来。
何老娘带着孩子们去了江氏给安排的院子,打发孩子们各去休息,独留下丫头片子与自己一处,何老娘也叫余嬷嬷先去歇了。余嬷嬷上了年岁,何老娘多是拿余嬷嬷当个老姐妹作伴,并不如何使唤余嬷嬷的。待余嬷嬷去歇了,何老娘望着这不比沈老太太差的屋子,知道人沈家是诚心招待她,心里感念沈家人厚道,说一回亲家老太太的好,又同自家丫头片子感慨,唉哟,这在帝都办书院可着实了不得啊。你舅舅可是发达啦。
何子衿知道老太太有些酸,抿嘴笑道,这有什么,安知以后咱家就比舅舅家差呢。
何老娘抬抬下巴,粉儿满意的点头,这话有志气,是咱们老何家人说的话!就盼着什么时候孩子们有了出息,也孝顺她俩金寿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