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巨大的鲲浮在海面,觉得自己已经快忍不下去了。
“你们做的事是错事,在你们改正之前,我不会走的。”叶嫣然站在他面前,表情坚决,“我要过去,你们做的不对。”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几十次,重复到那只鲲已经不愿再重复——谁愿意把一天耗在同一个人身上?他的任务是巡视整片海域,不是在这里和人耍嘴皮子!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走?”鲲鹏一族自恃君子,从来不肯风度尽失的,现在也气急败坏了,“我还有事情,哪能陪你在这里延捱?”
“我不走,我要进去。”叶嫣然非常固执,“你们做的事情不对,如果你们不改正,我不会走的。”
那只鲲终于彻底丧失了耐心:“既然你这么想进去,那就进去吧!”他一拍尾巴,滚滚浪涛便排山而起,干脆利落的把叶嫣然拍到了曾经关押她的那棵树里。
门连出现都没有出现,只闪一道绿光,她便重重地跌在地上,伸手撑起身子,不等她抬起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诶嘿,你又回来了啊?”
叶嫣然沉沉地叹了口气,向后一坠坐到地上,背靠着树壁:“是啊。”
“这次你又是为了什么来的?”那聒噪的女孩子往她身边凑了凑,“好不容易才出去了,你怎么这么犯傻又回来啦!”
“是啊,我真是犯傻。”叶嫣然一只手背搁在额头上,眼睛半闭——反正在这没有一丝光源的树洞里,睁着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为了你而已,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自投罗网自讨苦吃呢?”
那女孩子惊讶极了:“咦咦咦,你是为了我来的?”
“对,”叶嫣然说话里都带着叹气的意味,“你应该有自己选择婚配对象的权利,有自己选择婚配与否的权利,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只要他们一天不改正,我就一天不会走。”
“那你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我跟你讲,这帮老家伙有耐心的很呢。”她又往叶嫣然身边凑了凑,几乎要跟她并肩挨在一起了,“你也关在这里面多亏啊,你还有着大把的好时光呢!”她夸张地扬手做了个动作,“整天关在这方寸之间,活着跟没活着都没有区别,说真的,你与其要让他们改变主意,还不如想个办法,咱们两个溜了算了。”她开始陷入了美好的畅想,“到时候我们两个就结伴行走天涯,想行侠就行侠,想仗义就仗义,谁敢阻拦我前行的路,我就把他打到水沟里去!”
叶嫣然行走世间也有几百年了,不夸张的说,她吃过的盐比这个女孩走过的路要多多了,所以完全不像她想的这样简单,她只问了一句话:“你有什么法子能逃出去?”
“这个……”女孩子卡住了,开始绞尽脑汁,“虽然我一时想不出来,不过你来了就可以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们两个加起来说不定就想得出了呢?”
叶嫣然实在是无力吐槽她了,只好稍稍转换一下她的思考方向:“虽说我是为了你而来的,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啊,”女孩子大大咧咧地说,“我叫至真,顾至真。你呢?”
“叶嫣然。”
“你这名字可比我好听多了!”顾至真“啪”地一声,拳头砸在手心里,“我跟你讲,我们家那个老头子,可讨厌了!给我们起名字,大道理一堆一堆的,一点美感都没有,我哥哥叫至礼,弟弟叫至义,你猜我妹妹叫什么?她居然叫至行!你听听,这像话吗?哪有人给女孩子起这种名字的?为了这个,她都哭了好几次了,可是我家那个老头子,说什么也不改,跟他说一次,就要被他叫住教训两个时辰,结果现在我们都只好偷偷的管妹妹叫阿荇,就是荇草的那个荇,结果老头子又以为是我们说话没学好,行荇不分,天天抓着我学音韵。”顾至真仰天长叹,“这种日子我可受够了!”
叶嫣然非常疲倦,一下一下地点着头,仿佛很快就睡着了,嘴里含糊地应着:“对,我也受够了……”
有顾至真这么个啰嗦鬼,她真是受够了。
顾至真没听清楚她到底说的是什么,以为是说这种日子她也受不了,所以颇有一种得遇知音的兴奋感,当即一揽叶嫣然的肩膀:“嘿,碰见你这种外面来的真痛快,不如我们两个义结金兰吧!”
叶嫣然:“……”
快放我一马吧。
不管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她来到这里的目的终究不是被关在树洞里,所以在此之前,她已经先去了一趟妖界的琳琅阁,买了些用得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顾至真瞪大眼睛,看着叶嫣然手心上摊着的那一小堆闪着微紫色光芒的粉末,“靠它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叶嫣然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至真会意了,拼命点头,还把两只手叠在一起,捂住自己的嘴,表示自己绝不再随便说话。
这是琳琅阁的新产品之一,因为特殊性不如远闻那么大,所以提前很久就已经公布出来并开始售卖了。叶嫣然之前困于自己实力不足,无法像以前那样压制他们,强迫他们改正自己的错误,为此苦恼许久。后来她下定决心要使一些本来不该自己使用的手段,于是就把这个粉末买回来了。
“我拿这树没有办法,你有吧?”叶嫣然问。
顾至真双手捂着嘴,连连点头。
“那就行。想要出去,你就听我的。”叶嫣然把顾至真的手扯下来,将那些粉末放到她手上,“既然你拿这树有办法,你就让它们飘出去,让每一个人都闻到。”
顾至真闻到了手上的香气,是一种醇厚的酒香。她眯起眼睛凑近了看:“这究竟是什么?”
叶嫣然不是本地的鲲鹏族人,没有顾至真那种透过青磐树干依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本领。她一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感觉到里面心脏在急速跳动,清晰如雷鸣:“三年梦。”
将人下药迷晕这种下作手段,万万不应该由獬豸族人使用出来,但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天赋予她只要正义便无敌的本领,却没赋予她面对强权的能力,但她不可能只去欺弱怕强,不可能在面对真正需要被帮助的人时转身就跑。
这不行!
天赋又如何?做出这样的举动会削弱她的能力又如何?
天所赋予,地所授予,哪及得她自身锻炼来的强大!
这种天赋的本事,无法增强,无法使用在任何情况下,她早已受够了!
她不使用这种手段,便无法拯救那些需要拯救的人,一旦她使用了这种手段,天赋的那种能力便会被削弱,被剥夺,乃至彻底消失。
但她不在乎!
她不要别人给予的强大,别人给她的荣耀,哪怕那个“别人”是上天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