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一句话，整个人就好像被黑风迎面打了一拳，当时就往地上栽，千裳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她：“你怎么回事？”

　　周围的黑风给她造不成影响，所以她也没当一回事儿，不过巫衍那话一出口，周遭顿时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千裳喃喃道：“不会吧，难道玖年她发火了？”

　　至于这么夸张吗？

　　萧玖年她也太小心眼了，回头她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巫衍吐一口血出来，觉得胸口好受多了，摇摇头道：“是巫族。”

　　千裳瞬间瞪大眼睛：“他们的能力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

　　已经可以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对乾坤院发动攻击了？

　　虽说这攻击有点弱吧，不过最难的一步——攻进乾坤院里——这一点已经做到了，再想增加攻击力不过是小菜一碟。

　　“不是，巫族还没有这样的力量，是我。”巫衍钻到她怀里面去。

　　千裳被搞糊涂了：“什么是你，你自己搞出风来把自己打吐血？”

　　巫衍深沉地叹气——在心里——这个主人虽然对她很不错，在别的方面也颇有建树，但是，重点是“别的方面”，对于巫族的了解，她简直基本是空白啊！

　　黑色旋风依然没有退去，层层黑云弥漫了夜空，云层中不时闪过一道电弧，噼啪一声，雪白耀目，映得整个地面纤毫毕现。

　　巫衍刚想说些什么，还不等她张嘴，忽然觉得心口剧痛，仿佛有人插了一把多棱的刀进去，在里面迅速翻搅，痛得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缩成一个小团。

　　千裳敏锐地察觉出了巫衍的不对，但是对于一只猫，她实在是看不出她的脸色如何，只好连声问道：“怎么回事？这也是你自己弄的？”

　　巫衍压根已经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痛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牙关紧咬，四肢僵直，完全只是因为痛不可遏才没有昏过去。

　　千裳当机立断一刀划破自己的手腕，硬贴在她嘴上，把周围的毛发都弄得一片湿濡，然后就朝着医馆的方向飞奔。

　　巫衍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一片混沌，仿佛天地未开时的模样，一线疼痛自她的心口发出，有如实质一般发射向四面八方，仿佛有一柄大锤，将自己的骨，自己的肉，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地打砸成粉，锤碾成酱，再有一双大手，将这些粉，这些酱，捏塑起来，你也早，揉着，按着，滚着，重塑出一个她来，就像一个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过程，循环往复。

　　这么痛……她真没想到会这么痛……

　　巫族和妖族一样，是秉天地精华而生的种族，区别只在于巫族的受限更大一些，而妖族在成长过程中要受到更多的磨难。

　　巫族生下来就有自己的本领，天赋功能使得他们即便在幼年期也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而妖族需要的是长久的修炼，唯独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而对应到植妖物妖身上，则是无法说清具体要多少千年、多少万年才能够开启神智，修得人形的等待。

　　天生的能力在后天给了他们极大的限制，意思就是，虽然他们有了先天给的能力，但也相应获得了先天给的约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必须一心一意地站在巫族的立场，为巫族做事，为巫族思考，一旦背叛，就要接受钻心剜骨之痛，以为惩罚。

　　巫衍确实知道自己一旦说出巫族真正怕的是什么，就要遭受这种天定的惩罚，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这么痛！

　　要是活着要遭受这样的痛苦，那还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她奄奄一息地想。

　　她脑子里确实有先天就有的一些记忆，巫族的知识，巫族的能力，但这些并不是万能的，她只知道背叛了巫族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后果，却不知道这难以想象究竟会用在什么地方。

　　千裳对这些全都一无所知，她只感觉自己和巫衍之间的联系忽然中断，再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的信息，连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的思想感情，都再没有方法可以得知。

　　清吟老师在她跑过去那一瞬间放下了笔，刚想教训些什么，就见眼前只剩下一路烟尘了。

　　清吟：“……”

　　很好，看来下一次补课为期不远了。

　　谢清安既不过节也不放假，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见到她，永远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衣衫整洁，行止有度，看千裳抱着一只猫气喘吁吁地踹开门冲进来，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正在拣选的药草：“怎么回事？”

　　千裳把巫衍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手腕上的血已半凝结，以极缓慢的速度滴下一滴来。

　　巫衍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主动吞咽了。

　　“这是巫族的反噬啊。”谢清安接过巫衍，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来源，“她刚刚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千裳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说如果想要制住巫族的话，需要一面镜子……”

　　谢清安点点头。

　　“就因为她说了这句话。”

　　“就因为这个？”千裳眼睛红了。

　　“你以为她说的是什么？是整个巫族的致命之处。”谢清安转手把巫衍放到了一个垫子上，“没有办法，这种惩罚是她必须受的，她既然袒露了巫族的秘密，而袒露的对象又是你，那她就必须承受。”

　　“难道你也没有办法吗？”千裳转头看着巫衍，“她会不会死？”

　　“这就要看她自己了。”谢清安已经脱了一只大桶来，在里面注满清水，放上药草，然后给它加热，眼见得水泡汩汩而出，汤水已经成了深棕色，这才毫不留情地抓住巫衍脖子上的皮，将它丢进桶里：“她既然有这个心胆将这秘密暴露出来，就应该有这种心胆承受惩罚才是。只要她不被痛死，就不会死。”

　　做完这一切，谢清安抬眼看向千裳：“这是你的妖兽？”

　　千裳喉咙里哽住了，只能点头。

　　“那这就是它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谢清安淡然道，“这种惩罚并非只有肉体上的惩罚，从今之后，她就只能够成为一只拥有超长寿命的猫，她会失去所有的天赋能力，所有的法力，或许她还能够开口与你相交谈，但你永远都不要再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属于巫族能力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