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其实并不能算很高,但却绵延得很长——从山腰起便有零星小殿落,愈往上殿便愈大,愈高,各殿之间用飞路拱桥相连,并许多凌空的亭台楼阁,装饰水晶珊瑚宝石玛瑙等各种奇珍之物,好像木头石块一样随便堆在殿外,仿佛山路上洒落一串彩色珍珠,且有灼目光芒,富丽堂皇,华彩逼人,在这刚下过暴雨的深夜中简直能照亮一方天空。
说是大殿,着实委屈它,应该是一带殿落群才对。
青蛙看到是这里之后,松了一口气:“呱,还好还好,这地方没有明光镜,你死心吧,找不到的。”
“这里面有人住的,对吧?”凤魅没有低头,而是仰头看着一直绵延至山顶的星点灯光,宛如浩浩银河,蜿蜒不断,“住在这里的人,总该知道明光镜在哪里的。”
青蛙顿时大惊失色——当然我们从脸色上来看并看不出来——但是声音却表现的很明显了:“呱,你这个疯子,要找死自己去,拉我做什么?快放下我,我还有要紧事情要办!”
“你有什么要紧事情?今夜又没有月亮,便是想吸收月华也无用。”凤魅闲适而并不缓慢的,一步一步登上山去,“住在这里的,是西王母吧?”
“你既然知道住在里面的是她,为什么还要拼命往里走?你要死就去死,别牵连我啊!”久不挣扎的青蛙再次拼命地挣起来,“除了她宫里的人,这山峰以上不容外人行走,你快赶紧放开我,呱!”
“这个时候威胁我,已经晚了吧。我已经上了山了。”凤魅慢悠悠地道,“若是在山下,你倒还可以叫同族来围攻我,可是到了这里……你想将他们一起牵连进来吗?”
“你到底想怎样?”青蛙出离愤怒了,“我根本就没有招惹你,只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居然要记恨到如此地步吗?不如你干脆给我个痛快算了,何必把我带到这里来受折磨!”
“原来你撞了我吗?”凤魅若有所思,稍稍慢下一点脚步,不过很快又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速度,“我都没有感觉到,那么再给你加一条好了。”
青蛙惊得张大嘴巴。
“子孙造的孽,你这个祖宗只有两个选择。”凤魅稍稍瞥了他一眼,“要么替他们承担罪责,要么就把他们管好,不过我看你恐怕也没有管他们的本事,只能替他们担着了。”
“我们巫族才不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是你们把他们逼急了!说,我的子孙们都在哪里?”大约是真的气狠了,青蛙居然挣脱了凤魅的手跳起来,却没有选择就此离开,而是落在他身前的地上呱呱大叫,估计是因为仰起头看真的很疲倦而且没有气势,所以它一跳起身,化成一个青衫的男子,样子居然还很年轻,“外人从来不能入昆仑,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妖族上得山来,为何一个巫族也不曾见,难道你们已经将他们灭族了不成?”
凤魅微一挑眉看着他:“原来你们巫族也是可以化成人形的啊,巫衍倒是从来没化过呢。”
“我在问你话!”青蛙怒吼着,“我们巫族子孙在哪里?你上山来取明光镜,是不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难道你的记忆只能停留一炷香吗?”凤魅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青蛙,继续往山上走,“我不是说过,是你们巫族自己自相残杀,我是为了救我的巫族熟人,才来找明光镜救命的吗?你刚刚还发了一通火,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青蛙呆了呆,忽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凤魅的衣服:“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空口白牙,随便你说什么都没有人能作证,怎能保证你说的就是真的?”
“你要是能下山,我就带你去看;你要是不能下山,怀疑我又能怎样?”凤魅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拯救出来,“我倒是还想知道,骗你对我有何好处?你是谁我都还不知道,值得我费这样大的心力去骗你?”
果然是在山上呆的太久,青蛙几乎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站在那里。
凤魅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推开:“有人来了,不行个礼吗?”
一个妙龄少女从山上步履缓慢地下来,每一步却都极远,如同踏月迎风,转眼间飘然而至,对着他们两个笑道:“何方来客,入我昆仑?”
她身着一身青色衣裙,头梳双鬟,点缀了几颗细小的珠子,腰间有长长的青玉禁步,腕上金钏叮当作响:“远来不易,娘娘请二位入殿一叙,暂作休息。”
青蛙吓得话都说不完全了:“这位姐姐……姐姐,我是昆仑山上的,他才是外面来的!让他去吧,我,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就转身要往山下跑,少女却只是身形一晃,便挡住他的去路,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容:“客人何必让我为难?娘娘说了二位,就是二位,即便你是昆仑山上的人,那也不是我们朝岐峰的,一样是客。”
青蛙看起来都要哭了。
凤魅自己先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又停下了,看着少女道:“既然如此,姐姐请带路吧。”
少女微微颔首:“那么请客人跟紧吧。”
她蓦地化为一只三青鸟,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留下一道流星似的光痕,一直向着峰顶的宫殿飞去,却在半路即停止,盘旋回来,继续引路。
看她走了,青蛙立刻转身就又要再跑,被凤魅一把按住肩膀:“放开我!”
“你是想被她再抓回来?”凤魅用力把他转过方向,按在山路上行走,“与其如此,你倒不如乖乖听话。”
“都怪你,你自己要找死,为什么偏要拉上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青蛙垂头丧气地一步一步踏上山间台阶,实在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她有多难缠?碰到你真是我八辈子倒了大霉,招惹来你这样一个灾星!”
“你可没招我没惹我,你只是倒霉而已,可是倒霉也不是我造成的。”凤魅似笑非笑,一步一动之间规矩悠然极了,“你只是倒霉在身为巫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