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来这里是来做什么的?”无聊的时候,陆吾也会选择性的问她些问题,不过基本上不能给出有用的帮助。
“我都说了好几次了啊,明光镜,我是来找这么个镜子救命的,问题是突然就被丢到你这里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能不能出去我还不知道,更不要提拿镜子了。”千裳郁闷地坐在地上画圈圈。
“这里有那面镜子吗?”陆吾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她完全没听说过,“要是有,你拿走就是了。”
“有没有我现在不知道,就算将来有了,我也拿不走。”千裳一直关注着下面的战况,巫族败北之后暂时隐藏了起来,但还没有撤出妖界,因为妖巫二族本出同源,真心隐藏的话,并非轻易就能看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妖界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和平期,尽管在心理上仍有提防歧视,但至少没有明面上的流血事件频频发生了。“多谢你这么大方,可惜这世界是假的,我就是拿到了。也是个假镜子。”
陆吾皱着眉头:“你说我的世界是假的?”
“何止你的世界,连你都是假的。”千裳恹恹的,她看历史已经看烦了,现在没有什么能勾起她的好奇心,除非明光镜立刻从天上掉下来,不过就算那样也是假镜子,要了没用。
陆吾沉默了一会:“那你是真的吗?”
“我?谁知道呢。”千裳自嘲地一笑,“我本来以为的,全都被推翻了。我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结果突然跑到这鬼地方来,我以为是天定我这样做,结果是别人要利用我,所以把我带过来的。我倒是觉得自己是个真人,可没准我就是个做得特别精细的机关人这类的,还会自我思考,自我生长发育,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反正我也就是个工具。”
“那我也是个工具了?”陆吾语出惊人,“如果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不停的造出生命看着它们繁衍,那我也不过是天地的一种工具而已。”
“这怎么能一样,”千裳没好气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天地间你最大,谁也拦不住你。我呢,想回家都回不了,乖乖听话都要倒霉,逃个课也要做好事后补课惩罚的准备,不过是想借东西,就一条命,还要遭受这种折磨,被丢到这鬼地方出也出不去,留着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你上面有更高层次的统治者,我上面也有更高层次的统治者。”陆吾道。“你要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也要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从这一方面上讲,我和你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你不愿意开创妖界?不愿意创造出这么多的生命?”
“这个,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已经做了。我真正不愿意的,是后续的这些发展。”陆吾说着,身上的云雾与天边的云彩混合在一起,随风翻卷。“创造他们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不情愿,但当我发现创造出来的这些生命身上有着这种劣根性的时候,我是很不情愿的。”
千裳看了她一会儿,最后道:“好吧,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呢。”
我被数不清的人控制着,你却只被一个说不清到底存不存在的天地控制着,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呢。
“你说,我是假的,是什么意思?”陆吾又问。
“我在外面已经碰见了一个假的,但是这个假的也很有力量,她把我丢到这里,见证天地的出现,你的出现,但我还不知道见证这些有什么用处。如果和你说这些有用的话,我希望,”千裳耸耸肩,“不管是为了什么,哪怕是利用也好,麻烦你们先在做这件事之前告诉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免得我稀里糊涂,白浪费我的脑子,却一点收获也没有。你相当于一个幻境——我不知道怎么说,就算它是幻境吧,不管是你,还是这个天地,都是曾经出现过的一切的投影,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天地,一个真正的你创造了它,并且走过了你走过的路,而你只不过是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重现在我眼前一遍,也许还有点别的因素,毕竟从前的历史里可没有我,而你现在却在和我说话。”
陆吾手里捏着一片小叶子,在指间卷来卷去:“那你的那个我,她是什么样子?”
“你说的是哪一个?外面那个假的,画上的,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但是脾气很糟糕,糟透了,简直像个炮仗,不过也很厉害就是了。那个真的你,说实话,来昆仑山之前别说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千裳托着脑袋,“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在暗妖出现之后,你不直接消灭他呢?死了那么多的人,结果他还是要卷土重来,还害我不得不过来收拾残局,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你无所不能,天地都想开就开,想灭就灭,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耽误时间又浪费性命,结果还是不能斩草除根。”
“暗妖是什么?”
“就是一个大魔头,世间顶坏顶强大的魔头。”千裳叹着气,“据说是世间的恶凝聚起来的,如果世间的恶超过了世间的善,他就会出现,如果世间的恶超过善达到了一定地步,他就会拥有强大的力量,进而把那些善消灭,只留下恶,以使他的能力更强大。”
“比如说?”
“比如说,下面这两个之前还在打架的种族。”千裳指着山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上山来?因为巫族失败了,他们想要东山再起,所以投靠暗妖,为此不惜伤害无辜的性命,伤害自己的子弟,这就是恶,然后,暗妖就强大了。”
“所以暗妖是生命间互相伤害的产物?”
“对极了。”千裳打了个响指,“你说,你既然这么不愿意这些同族互相伤害,那怎么外面那个真的你,对这些事情就视若无睹呢?”
陆吾沉默了很久。
“我猜,”在日月几个轮回过后,她缓缓道,“她大概是被伤透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