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只要守规矩就能当大公主的话，那守规你比谁都合适啊，你去仙界好了。”珩平矩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如果以这个为评判标准，谁也不可能说你一句不是。”

　　琙守规的头微微低了一下，无声叹一口气，紧接着复又抬起头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珩平矩看她老是这个样子抬头，自己都替她觉得累，便盘腿坐下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大公主出了问题，要么是心智失了常，要么就不是那个真人。哎，连仙界都变成这个样子，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暗妖出世的世道。”琙守规眨了一下眼睛，用一种极其淡漠平静的语气说道，“现在不过是混淆视听而已，离到杀人的日子，还远着呢。”

　　“所以我们总算是有机会出山了对吧？降服暗妖什么的，”珩平矩拿着那枚玉简，上下扔着玩儿，“一边清除世间黑暗，一边解决山中长日以来的寂寞，果然是一举两得了。”

　　“不，是你们。”琙守规慢慢地说，“清除黑暗不是我的任务，我所有的目标及努力，只是获得更多的知识罢了。”

　　“我知道这是你必须做的，可是也不用这样急吧？”珩平矩垂着头，好一阵子才说道，“族长他又不会这么快就死，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学啊。”

　　琙守规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难道不为了别人，就不能学习了吗？”

　　“咦？也不是这么说……但你不是因为族长才要这么拼命学的吗？”珩平矩停止了抛玉简的小游戏，“我一直以为……”

　　“你一直以为，必须是为了别人才会做不喜欢的事情。但是我，”琙守规正坐着，身姿笔直，“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因而不存在为了别人。”

　　她偏过头：“你不想看吗？那还我吧。”

　　“不不不！”珩平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将手朝后一缩，“等我看完了，我还要再找你借呢。”

　　“你不是不喜欢看？还是说你在为了族长，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琙守规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身为白泽，我怎么会不爱看呢，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是为了别人，也不见得就一定是为了族长啊。”珩平矩把衣摆平整地铺在草地上，确定没有一丝褶皱之后，才又拿着玉简道：“天下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别人呢？”

　　太阳渐渐地落下去了。

　　入夜之后，山中总是变得更凉，本来就是四季如春的天气，这下愈发冰透肌骨。焱云舞一刻不停地练了一整天，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她身上冒出一层火焰，将手中龙枪一甩，枪头入地直达半尺：“痛快！”

　　开明兽抱臂而立，将周围的结界都撤掉，一下子就看见了正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全都拿着一个玉简，看得目不转睛，区别只在于坐姿的端正与否。

　　“啊，总是有人来扫兴。”他并不怕琙守规，只是因为厌烦别人不断的说教才对她如此忍让，如今焱云舞马上就走了，他也可以重新化为石头，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当然也就毫不在意地当着琙守规的面抱怨，“就不能好好让我过一天吗？非要在最后时刻来打扰。”

　　“人家又怎么打扰了，他根本就没出声在外面等我们好吧？”焱云舞觉得这样说太不厚道了，至少他还帮自己收拾了外面的场地呢。

　　“我是因为印象太深刻，所以看见她就有不好的回忆。”开明兽甩手走了，“随你们的便吧，不要再来打扰我。”

　　“哎？是你？”琙守规听到说话声，抬起头来，焱云舞立刻认出她，“她说明光镜在你手里，对吧？你终于肯借给我了？”

　　琙守规优雅而迅速地站起来——真难为她，以那个姿势坐了一下午之后，腿都不会麻的——看着焱云舞道：“明光镜已经交给你们的人，在你走之前，请将此处清理干净。”

　　“给我们了？你给的谁啊，怎么也没有人和我通知一声。”焱云舞把远闻拿出来，发现上面正在不断的闪着红光，显然是先前接收到了消息，却没能及时传达给她，“我没收到？这东西是不是不好使啊……等等，难道是被刚才那个结界屏蔽了？喂，开明兽！”她正要转头去问开明兽那结界有没有这个功能，却发现开明兽早就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卧在那里的石头，好像万载千年都那么卧着，从来没移动过一样。

　　“……你动作还真快啊。”她忍不住吐槽。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因为那东西确实挺重要的，等我们用完了，马上还你！”焱云舞转头朝琙守规道谢，“啊对了，你到这里来是催我快走的吧？放心好了，我现在就走，绝对不耽误你的时间。”

　　“道谢就不必了。”琙守规那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一点月光，让她那本来平凡朴素的脸庞，也有了一层清冷的光晕，“这几日你造成的损害，必须由你亲手恢复修正，然后才可离开。”

　　“哈？”焱云舞左右张望了一下，不出意外地看到满地的残枝落叶，“石头什么的我倒是没问题，不过我真的不是植妖，我没有办法让这些树叶树枝回到原位啊！”

　　“那是你的问题。”琙守规道，“在做事情之前预先想好后果，难道不是规矩吗？”

　　“这算什么规矩……”焱云舞肩膀垮下来，“我倒是听说过打坏人家东西赔钱，可没听说过打掉叶子要让叶子回去的，分明就是你这地方规矩太奇怪。算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帮了我们，现在天大地大也没有明光镜大，我想办法弄好了。”

　　琙守规满意地点了点头。

　　“算你运气好，大部分石头都被我恢复到原位了，不然光调整角度就够你调整到疯。”珩平矩站在琙守规身后，朝焱云舞道，“现在你只需要弄一点树枝树叶什么的，多节省时间。”

　　“我倒宁可你帮我把树枝树叶都恢复过去呢，”焱云舞怏怏的，“抬石头什么的，又费不了多大力气。”

　　“说起这个，”琙守规忽地一抬手，洁白的袖子在月光下宛若一堆轻雪，山上的许多石头蓦地腾空而起，向四周飞去，接着又坠落在山崖底下，“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花草，都要由你本人来亲手修复。珩平矩先前帮你做的这些，不能包括在内。”

　　“什么？！”

　　“而且，记得角度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