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小戎一面喊一样地背诗，一面愤怒地敲桌子，配合着她背诗的停顿，还挺抑扬顿挫的。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她气呼呼的。

　　“别敲了，敲坏了要赔的，你有钱吗？”千裳走过来，把她的手从桌子上打下去，“幂鹭叫我看着你背诗，可没说让我听你敲桌子。”

　　“我要出去玩！”小戎叫道，“她不带我出去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屋子里？”

　　因为不关你你就会惹麻烦。

　　千裳暗地里翻白眼，上次她和焱云玲一起吃掉了禊裁裁的糖砖，结果她跑的倒快，反而是自己被禊裁裁痛骂了一顿，她是有多傻才会重蹈覆辙啊！

　　“没人说你不能出去啊，背完这本就行了。”千裳点点小戎手里的《寒山辑录》，“才一百首，只要你努力还是很快的，抓紧背吧。”

　　小戎更愤怒了：“幂鹭她一共就出去七天！”

　　“啊，反正你是物妖，自己就是一本书，背起来有什么难的。”千裳很没诚意地安慰她，“快别耽误时间了，这屋子也不是我的，你敲坏了我可不负责赔啊。”

　　小戎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气愤地控诉她：“幂鹭一走你就这么欺负我！”她悲悲切切地唱：“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

　　千裳：“……”

　　她转身就走。

　　小戎一面卖惨一面偷眼看她，没多大一会就见千裳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摞书，足有七八本：“既然你都说我虐待你了，我也不能白担这个名头。幂鹭回来之前你把这些都背完吧，要是背不完，”她眯起眼睛，看上去很有一种后妈的气质，“就算她回来了你也别想走。”

　　小戎只差放声大哭：“我要去告你们老师，说你虐待妖界未成年！”

　　“就算你想告老师，你也得先出得去啊。”千裳把那些书放到桌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之前不是还从我这里拿过一本《楚辞》，说要把它培养成物妖吗？怎么不见了？”

　　“谁说不见了，”小戎眼睛里的泪光眨眼就消失了，一脸的骄傲自得，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来，“我可是随身带着的，天天耳濡目染，不信他将来化成妖族，不像我这么完美。”

　　“……有自信是好事。”千裳只说得出来这么几个字。

　　老实讲，这本书的处境并不算太好。长时间被小戎放在袖子里，估计翻的次数也挺多，上下左右四个角全都翻翘起来了，书皮上也满是褶皱，书页里面每隔七八页、五六页就是一道折痕，看上去着实凄惨了一些。

　　要是物妖的实体决定着他以后的外形……千裳很快脑补出一个邋里邋遢，满身脏污的小孩子形象，顿时打了个寒战。

　　“我说你啊，既然想要好好培养人家，能不能对他好一点？”千裳无语地指一指上面的折痕，“你看看都把他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一听就知道这是兽妖说出来的话。”小戎鄙视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们是物妖啊，这是一本书啊，”她把那本书双手举起来，在千裳眼前晃动，“书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被翻被看吗？你把它搁在书架子上，几百年也不动一指头，压根连存在的意义也没有，他还成什么妖，化什么形，就算化成灰了，他也就是一本书罢了。好歹得有点价值，才能成为一个生命啊，一点儿用没有的，还不如块石头呢！”

　　“我又不是叫你不要看它，”千裳吐槽，“我说你好歹也看之前洗个手，看的时候轻点儿翻，包个书皮什么的，没事不要随便放在袖子里，难道这样也会使他失去作书的意义？”

　　“……”小戎把书收了回去放在膝盖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你说的好像挺对。”

　　“废话，要是你当年也被那么折磨，不等化形就已经散架子了！”千裳没好气道，“你当这是铁书啊，随便怎么搓圆捏扁都没事？”

　　“好吧，那我就来弥补他一下。”小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把将书拍在桌子上，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小瓶子，就往书上倒。

　　“这是什么？”千裳看见了水一样的东西，但是相当粘稠，不会随意四下流淌，很快就把整本书都盖满了。

　　小戎面容严肃，一板一眼地说道：“时光的颜色。”

　　千裳：“……说妖话！”

　　“是专门针对我们物妖的一种药啦！”小戎倒完药水，把瓶子往桌角上一搁，“再怎么细心保护，这么多年下来，一点磕磕碰碰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种药就是帮我们修复身上的伤痕破损的，懂了吧？”

　　“这么说和我们当初救宫商的东西性质差不多啊。”千裳拿着小瓶子在自己指尖上倒了一点，对着阳光看，就像是软体的水晶，完全是清澈透明的，连指纹都看得分毫不差。

　　“喂喂，这东西对你们兽妖又没用，不要浪费了，很贵的好不好。”小戎把瓶子抢到手里，相当吝惜的样子。

　　“你都快倒了一桌子了，我就倒这么一丁点就叫浪费？”千裳指指在药水作用下已经开始缓慢伸展卷角的书，“再说了，你赚过一文钱吗，就在这儿嚷嚷贵？”

　　“我可是给花花草草松过土浇过水的。”小戎冲她扮鬼脸，“买药的钱里也有我的一份！”

　　千裳：“……”

　　你赢了。

　　窗户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喊声：“小戎？小戎！你在不在！”

　　小戎推开窗子探头看，一眼就看见站在楼下的焱云玲，以及站在她身后的重羽。

　　“我听我姐说才知道你到妖界来了，怎么不来找我玩？”焱云玲冲她招手，“别在上面窝着了，赶紧下来，我有好玩的给你看。”

　　小戎摆出一张苦瓜脸，冲她挥手里的《寒山辑录》：“不行啊，我被看住了，背不完不能出去。”

　　“那我上来找你？”焱云玲相当地不挑剔。

　　“不行！”千裳也在窗户里露出脸来，“你们两个是想拆了我这房子吗？”

　　“不让你出来，你不会从窗户跳下来啊！”焱云玲在下面给愁眉苦脸的小戎瞎出主意，“难道你被拴住了？”

　　那倒没有。

　　小戎眼睛一亮，撩起衣服下摆就爬到桌子上，要往下跳。

　　千裳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子：“你给我站住，背不出来不准走！”

　　焱云玲最讲义气，看见两个人僵持不下，立刻腾云飞上来，然后抓住小戎的手就往外拽。

　　这两个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