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自己是可以吃辣的,但是她那两条蚕却碰不得,而连理又是靠吃她自身产出的桑叶为生的——所以她也跟千裳一起站在白汤这一边,拿了两片大桑叶铺在旁边,小心地把连理分别放在上面,然后才开始自己拿碗筷吃东西,吃一口还要看一眼它们两个有没有被别人踩到碰了挤了。
千裳顺手掏了个小桌子给她:“放在这上面吧,省得你那么不放心,吃也吃不好。”
桑桑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把桑叶和蚕都挪到上面,然后好奇道:“这是你的机关术课业吗?”
“就是燕几啦,”千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把这事忘了,后看来时间来不及,就随便改造了一下。”
燕几就是七巧板,被她改完之后多出了些能拼的形状,加上从平面变立体和大小变化凸起缩进的功能,虽然老师没说她,但也只是过得去而已。
吃过了铜锅,就到了去练习定点奔袭的时间,千裳这两天拼命练习,总算挽回了一点——她在正常练习的时间外,需要补跑的时间定格在两个时辰,没有更多了。
日暮西垂,寒风萧瑟,荒莽的山林间唯余她一个人在奔跑,春天的绿叶也被夕阳的金光染成秋色,此时此刻,从上方俯瞰下去,真让人有一种对生命的崇敬感油然而生。
不过并不是她一个人在倒霉。
从一座山上下来,靠近院门的地方,千裳正拿着地图辨别方向,结果就看到院门那里有一个小点,在半空中忽上忽下的,越来越近了。
……那是个人吧?
千裳眯着眼睛看过去,渐渐的近了,果然是个人,再近一些,就能看出还是个熟人。
迁音不知道怎么回事,腾云腾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升上去,刚平稳一会儿就又跌落下来,在撞到地面的前几秒生硬地转个锐角,又冲上去了。
她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千裳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发现好像自从过年之后就没再见到她过,只是她们两个不在同一级,上课也不在一起,所以就算看不见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出不对来了。
迁音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她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但与此同时,她衣服整洁,没有一点破损脏污,看上去不像是身体上遭受了什么虐待,而更像是精神受到了打击。
她从千裳头顶飞过去,看起来是想跨越那座山直接回到她的宿舍房间,可是刚到山顶就止不住的往下坠,这次没抬起来,直接滚到了山谷里,撞下去的石头发出沉闷的回响,至于她滚落的声音,反倒被盖住了。
千裳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她起来,只好自己过去了。
苍天见怜,迁音可千万不要是来碰瓷的啊,因为祈倾的生意,她所有发下去的传讯单都被送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再发下去,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收入了,她很穷的!
迁音一路从山顶滚到山谷底下,但只是衣服乱了点,沾了些泥土草叶,身上却连点划痕也没有。
到底是物妖,身体就是比他们结实。
千裳在心里感叹似的说了一句,伸手拍拍迁音的脸颊:“你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馆?”
迁音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却不是回答她的话,而是一把抓住了千裳的手。
……她不搞百合的啊!
“……不用了。”她松开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做了个转身的动作就停住了,接着又转回来,“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千裳觉得最怪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虽然不是我自愿的,可是好像给你们造成了很多麻烦。”迁音轻声说着。
千裳听了个半懂不懂,无奈道:“你要是把话说明白了,我说不定就不怪你。”
迁音别过头去,低声道:“我好像伤害了你们中的人。”
千裳悚然一惊:“你说谁?”
迁音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我不知道到底伤害了谁,可是我一定是……因为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千裳扶住她的肩膀:“喂!”
迁音抓着千裳的胳膊,努力站稳身子,还忍不住回头往后看:“我……”
千裳无奈地叹气,干脆把她横抱起来:“算了算了,我去帮你叫凤魅,你跟着我乖乖去医馆。”
“我不用……”迁音稍微有点挣扎的意思,但她实在太虚弱了,那点力气还不如挠痒痒。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反正你也不是自愿的。”千裳随口敷衍她,就往医馆的方向赶,“不过你最好把前因后果都给我说明白了,然后我才能决定到底是口头原谅你,还是心里面原谅你。”
迁音抓着她的袖子:“你会讨厌我吗?”
千裳双手都抱着她,实在腾不出手来扶额叹息,只好随口道:“现在还不会,但你再这么软下去,那就会了。”
“……”
迁音的手一下就松开了。
所以仍然要她像以前那样,才不会被讨厌吗?
……可是像以前那样,也不会有人来保护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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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裳站在医馆里,和谢清安大眼瞪小眼,进行了一段沉默的对视。
她也觉得自己最近来医馆来得太勤了,而且总是往这里送病人,凭空给谢清安增加许多负担,因此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丁点愧疚:“要不……我也住在这里算了,还可以帮你的忙……”
谢清安面无表情:“我这里只收治病人。你有病吗?”
这话要是从语法方面说,那真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千裳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心好累,可能是心脏有问题吧……”
谢清安当真伸手就来给她把脉。
千裳吓了一跳,连忙把手藏到背后去:“我我我开玩笑的!”
谢清安收回手,严肃地看着她:“医理大事,怎么能随便开玩笑?”
千裳低头乖乖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她回头看看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迁音,脸色苍白的简直不像一个活人:“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谢清安在枕头旁边的位置安了一个小凳子,上面摆一壶糖水:“体力消耗过多罢了。”
“这么说不严重?”千裳松了口气,“那就行了,我去看看巫衍。”
她走进巫衍的房间,本来只是想看看她恢复的怎么样了,可是往木桶里一看,居然发现她睁着眼睛,黑色的药水里,那双银白的眼睛格外醒目。
“你醒了?”千裳有点惊喜,“感觉怎么样?”
巫衍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是注意到了什么相当重要而有趣的东西,半天才开口:“鼓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