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裳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把她托起来,使她得以将整个脑袋都浮出水面:“你说鼓槌?什么鼓槌,百兽朝的那个吗?”
巫衍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不会错的!不会错的!我感应到了鼓槌的气息,绝不会错的!”
“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千裳只说了一半的话就停住了。
她突然想起来,迁音是个物妖,她的本体,是一面鼓。
“你等一等,我去问问大夫你现在能不能离开。”她松开手把巫衍放回药水里,转身出去找谢清安了。
谢清安在院子里处理药材,听说她想要把巫衍带出去,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只说道:“不用再送回来了。”
千裳顿时大惊:“大夫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把她带出去,我只是想带她到隔壁房间,马上就送回来。”
谢清安点头,起身直了直腰:“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她既然已经醒来,也就没有必要始终留在这里。你每日来回奔波,明光镜去秽的效果也仅在最低限度之上,你将她带回去,随时随地都可修复,只要记得吃药,与在这里并无差别。”
千裳闻言点头:“那我还要把它泡在药水里吗?”
谢清安转身往房内走:“我去给她配药,早晚各一次,一个月内不要与她食水,到时带来我看。”
千裳一路追进去,进了房间却发现没什么自己能做的,只好把巫衍从木桶里抱出来,弄干身上的毛发,在原地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一声不吭地悄悄溜出去了。
迁音已经醒了,但是一动不动,只睁着眼睛看床顶的帐子,瞳孔里倒映出模糊的花纹。
千裳抱着巫衍过来的时候以为她还没醒,走近之后才吓了一跳,连忙把巫衍放在床边:“你醒了?”
“你醒了”是句不能更废的废话,但人生百分之八十的对话都是由废话堆积出来的,不然你要她说什么?
巫衍现在是累得不想动,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完全失去动的能力,所以她努力了一阵,居然站起来了,而且爬到迁音的胸口,停了几秒:“你接触过鼓槌?”
迁音转了下眼睛,看向她。
千裳现在也明白了:“你之前和我说伤害了我们这边的人,是指伤害了巫衍?就是说这只猫?”
迁音说话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我不清楚。”
千裳赶快把巫衍从她胸口拿下来,抱在自己怀里:“你是和巫族有接触,还是单纯的就是碰了个鼓槌?”
迁音用手撑着床铺坐了起来,望着她的目光楚楚可怜:“我说了的话,你能保护我吗?”
“这我哪能保证!”
迁音目光软的像能滴出水来,千裳头痛到:“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搞得我像是强迫民女的恶霸一样……”
这小白花。
迁音把头一低,不吭声了。
“你别不说话,快把事情给我说明白。”千裳在她旁边坐下了,“到底是威胁你还是强迫你还是绑架你,你倒是说明白啊,不然就算我想保护你,我怎么保护?”
迁音还是低着头,眼睛一眨,被褥上就有了一小块圆圆的湿痕,可是除了泪水触及到被褥那一瞬间发出的“啪嗒”一声,她还是抿着嘴,不发一言。
千裳一巴掌拍在额头上,仰天长叹:“好了我知道了,我帮你叫凤魅。”
她把远闻拿出来:“喂,凤魅吗?现在有时间吗?没事的话到医馆来一趟,帮个忙。”
迁音一缕头发没有扎紧,从耳边垂下来,紧接着她就伸手拢到了耳后,稍稍把头抬起来了。
千裳抱着巫衍:“我是拿你没办法了,等他过来你和他说吧,至于他会不会给你的问题一个肯定答复……看天。”
迁音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点浅薄的红晕来,低声道:“会吧。他人那么好。”
那么好?
那么好?!
千裳默默地看着她,在心中感叹雏鸟情结的强大。
明明他就只救了你一次啊喂!
你要不要就这么根深蒂固的留下“他人很好”的念头啊!
我也帮了你很多次,怎么就不见你留下我“人很好”的印象啊!
巫衍靠在她怀里,头枕着千裳的胳膊,语气相当的平和淡漠:“她和巫族有过接触。她使用了百兽朝的鼓槌。”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千裳用右手给她顺了顺毛,“奈何她什么也不肯说,所以也就只好想想。”
迁音看着巫衍的目光带了些歉意:“虽然我并不想做,可是似乎还是伤害到了你。”
“没关系,我应该感谢你。”巫衍出乎意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站了起来,“假若你说的伤害,是指我失去了全部法力,变成了一只只会说话的普通的猫,那么我应该感谢你。因为你斩断了我与巫族之间全部的联系,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迁音一下子困惑起来:“可是,可是如果你现在什么法力都没有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惨吗?”
“我原来的样子,就比这更惨。”巫衍说着,两只银白色的眼睛灼灼发光,“我在乎法力,可是我更在乎被其他人控制。你摧毁了我的法力,但也斩断了我与巫族之间最后的联系,这很好。假若要我在拥有法力与不受控制之间做选择,我必然是会选择后者的。”
“……哦。”迁音把被子往胸前拢了拢,将自己埋得更紧一点,“是这样啊,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千裳忍不住开了口:“那你怎么不去做?”
迁音指了指已经重新躺回去的巫衍:“她受了伤,没了法力,你还会抱着她,还有人来保护她,可是谁来保护我?”她把下巴搁在被子上,眼睛盯着床前的一小块地面,声音小小的。“我啊,才没有呢。”
凤魅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抱着猫坐在床头的千裳,紧接着就看见她旁边的迁音,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