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做着心理建设，不断为自己打气。
没事，师兄们早就说过了，一时被坑不怕什么，怕的是一世被坑。在哪儿跌倒在哪儿爬起来，以后看见这条路多走几遍，熟悉了不就不会再跌倒了吗？
好——
他就再信一个妖族，要是不能扭转他的观念，他以后就要变成一个反妖族主义者了！
顾至真懒洋洋地转过来，把嘴里的蒸糕咽下去：“干什么？”
“因为一个人就判断一个族群确实不对——所以你要不要证明给我看我的观念是错误的？”小道士把铜钱剑插回背上，“话本子里常说，主角被坑的多了就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如果总是傻乎乎的善良的话，就一定会有天仙似的美女爱上他，世界第一的高手来教他，所以就算你坑我也没什么！”
顾至真：“……你脑子真的有坑吧。”
“别管那些了，你叫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这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所以打算换个地方转转。”顾至真想了想，“因为你是个道士嘛，到处乱转的那种，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风俗比较独特的，而且有法力的人要多一点，不然像在这里，我都要躲躲藏藏的，用个法力跟做贼一样，太痛苦了。”
“你要求怎么这么多？”
“要是没有这么多要求，我自己就随便找了，还用得着你？”
“……”
小道士苦思冥想好一阵，终于双手一拍：“我想起来了，有个地方一定符合你的要求。”
“哪儿？”
“荆楚那边。虽然修士不多，要求也不多，但是那个地方的人好巫，巫师特别多，对于一些奇怪的事情也见怪不怪，你要是去了，就算漏点法力出来，伪装成巫师他们也就不会当回事儿了。”
“真的？”顾至真随手就给他一个袋子，“那你明天有空没有？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小道士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包糖炒栗子，随手捏开一个放进嘴里：“行啊，反正我也只是游历到这里，今天也除完了鬼……”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顾至真，“你那样真的好吗？”
“什么，哪样？”顾至真一脸茫然。
“就是，那个鬼，你就那样挥手把它拍散了？”小道士显然还带着一股子山门里的学究气，“你应该劝说他，超度他，劝他回鬼界重新投胎才对啊。”
“哦，你说这个啊。”顾至真拍拍手，将手上的残渣拍掉，“小道士，你多大了？有两百岁没有？”
“没有……但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怪不得，年轻人，就是这么热血有朝气。”顾至真指着自己，“别看我长得好像跟你差不多大，但是我今年已经八百多岁了，懂？一个鬼而已，而且显然是因为怨气深重才留在人间的鬼，你想怎么超度他的怨气啊？给他报仇还是怎么着？”
“总会有办法的啊。”小道士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嘴里塞满糖炒栗子，“书上都说了，只要你真心诚意的和他说，不管多么邪恶的人也总会被打动……”
“什么书？”
“很多书都这么说啊。”
“傻孩子，下次能不能看点正经书？”顾至真又掏了一袋子拇指大的玲珑小包子，“看你也是个正经上过学的，没看出来那个鬼只剩下一半的魂魄了吗？你要是超度他，没等你超度呢，他已经先死了。你要是把他送回鬼界去，没等他转世投胎呢，已经被别的鬼吃掉了，再说就他魂魄那个残破样，就算转世投胎了，不是痴呆就是残废，哪怕转世投胎成一棵草也会先天不足，还不如我一巴掌拍死他，早死早超生。”
小道士：“啊？你说真的？”
“我今年八百多岁，看书时间超过七百五十年。”顾至真冲他一笑，呲出一排小白牙，“你呢？”
“……我不如你。”小道士垂头丧气了一小会儿，忽然又抬起头来，“但是书上说，实践出真知，光靠看书是不行的！那些千八百年的老怪物，未必比得上没系统学过知识的少年郎！”
“什么书？”
“《李君江湖录》！”
“……话本子就说是话本子，别拿书出来抬高水平。”
顾至真带着小吃回到戏场里，里面的戏已经开了好一阵子了，一个全身垂坠着珠链的女子正在那里做插香拜月之姿：“祷月娘哦，三山五海盼君归哟；祈苍天哦，半件珠衣望重逢哟……”
负责照顾两位老人的女子连忙站起来，接过那些纸袋，小声道：“你怎么才回来？”
顾至真笑了笑：“碰见了一位故人，所以在外面耽搁了些时间。”
她看着这女子在桌上摆开许多小碟，将纸袋中的吃食一一倒放在小碟中，一切办完之后，又转头回来招呼她：“真真，坐啊，站着做什么。”
顾至真微笑着将手轻轻一拂：“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女子眼中恍惚了一下，再看她的时候，脸上就只剩下茫然和陌生：“咦，我刚才叫你了吗？不好意思，我一定是认错人了。”
顾至真客气地点点头：“没关系。”
她绕开挤挤挨挨的桌子，从戏场的门口出去，外面卖东西的小摊子都还在，并没有收摊。她照着之前买的那些东西，一样又买了一份，全都拢在袖子里，然后对着在街角等她的小道士招手：“喂，这里不是天天都出集的，你要不要也买点？”
小道士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荷包：“其实我白天已经吃的挺多了，而且这次驱鬼他们没给钱……”
“哦，那就不要买了。”
顾至真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来：“带路吧，不让你白干，给你报酬。”
“多少？”
“视你的服务态度水平和我的钱袋而定。”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总是叫小道士，感觉太不方便了。”
“林白。”
“为什么叫林白不叫火黑？”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林子不能是白的，火不能是黑的。”
“难道我就不能是白桦林吗？！”
“啊，可以。”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都已经说给你报酬了，所以我们现在是主仆关系，你可以直接叫我主人，也可以叫我雇主。”
“话本子里说过……”
“够了，不要再跟我提话本子。”
“……好吧。”
话本子里说，一男一女以主雇方式同行的时候，往往都会在一起。
林白想到了这句话，不过他明智地住了嘴，因为他清晰的记得，在妖界的时候，就是因为他随口说了一句“山大王和压寨夫人”，然后就落得如此下场……
不，明智的修士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