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一日便蹉跎过去了。宁然不忙着去儒家学宫挂名,等到大朝试上,相信以他的能力,拿个好名次是不可能的,但借此入儒家学宫还是没有多大问题。
儒家学宫也不是仅仅读书人才去得的地方,自有独立的术科。术科是专门为那些既不是儒家之人,又不是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却想进入学宫的一群人设立的。
虽然君子无所争,是学宫里那群老夫子一直奉做行事处世的圭臬,每天念叨淡泊名利。
但实际上三家之争,无可避免,更何况涉及大道,更加激烈,就算是佛家那群人,有的没的,路上遇见一位合眼缘的人,都会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劝说路人乃是与我佛门有缘,不如入我佛门,明见慧根,洗脱前世累积恶果。
而儒家的老夫子一看佛家都能这么不要脸了,怎么能淡然?
三家向来积怨很深,于是学宫里的老夫子一天到晚都在用圣贤之言去骂那群和尚,到后来日思夜想,就差点把往日挂在嘴边的“子曰”顺口给念成了“阿弥陀佛”。
于是学宫终于开了一门术科,用学宫中人的话来讲,叫做是“有教无类”,用道家和佛家的话来说,简称挖墙脚。学宫的想法很简单,即便不是我儒家的人,不学我儒家的学问,但也万万不能是你们佛道两家的人。
术科在儒家中向来被视为杂学,被正统的儒家读书人看做末流,不受待见。
但有关修行的书籍,不论是法门,还是修道感悟,儒家却有收集了不少,不差佛道两家半分,因此儒家学宫也是天下修行人心中的一处圣地,对散修而言更是如此。
而大朝试的比试地点,就是在儒家学宫内的十二玉楼。
十二玉楼在儒家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就好比天下观在道家修士和九级浮屠在佛门众僧心中的地位。
这座建于儒家学宫内的十二玉楼,不是有着十二栋玉楼,其实只是一座楼,也不是十二层高,实际上只有五楼。
十二玉楼这个名字的来历有些缘故,最初是由礼圣主持建立的,用来放儒家至圣的画像,以及一些涉及儒家精要的经卷原本。当时十二玉楼也只是被唤做白玉楼,取自“君子如玉”之意,虽说用君子来称至圣,多少有些不合儒家礼制,但此处君子,并非境界上的称呼,也不无不妥。
直到百余年前,最后一位能名留玉楼的儒家圣人的塑像以及著作被放入其中,就整整十二位圣人,便定名十二玉楼到了如今。
本来若无十年前的那件事,百年之后,十二玉楼终于又有一次更名的机会,可惜言文触怒天道,在儒家眼中,已经被视作叛经离道之人,自此言文这位圣人反而成了一位无人敢提起的禁忌。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至圣说过一句“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因此学宫虽然争议不断,最终还是未将言文塑像放入其中。学宫人始终认为言文不合至圣传下来的儒道,但或许只有君子才能明白至圣那句话真正想表达的含义。
而十二玉楼,历经千百年来的不断维护,至今其中的礼圣刻下的法阵依旧在运转。
最为重要的便是,礼圣在阵道上的造诣,千古只推一人。天下为大阵,山河为纹络,儒家正学为大阵根基,能为这片天下定下规矩的圣人,会定不下一栋木楼的规矩?
因此就算是亚圣倾力而为,也无法伤这栋玉楼分毫,用作大朝试的比试地点,总好过举行一次大朝试便要换好几次擂台来得好。
十二玉楼作为学宫重地,平时只开第一楼,等到大朝试或者某些重要人事才开放二楼,三楼之上,除了学宫祭酒和泗水旁那座小书塾里走出来的人,几乎无人可以窥见。
等到这日黄昏,顾夭之终于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厚不要脸的去找宁然拿行李去了。
宁然盘坐时,看见这家伙也不敲门就径直走了进来,顿时乐了,有些气笑道:“你这家伙跑出去潇洒,我走了个百里的来回,你也先不敲门一下。”
“非也非也,世间事,人间情,怎么能说我是去潇洒呢?”顾夭之一脸认真,难得的严肃,“我这里看的是人间的道。”
“那什么是人间的道?”宁然看着一本正经的顾夭之,然后他拱手一本正经的请教。
“嗯,孺子可教也”顾夭之抖了抖锦缎镶边的袖子,做先生样子说教,“每一个人,不论高高在上的修士,也不管富甲一方的巨商,或是衣衫破烂的穷人,都是人间的道。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看个人理解了。”
宁然知道顾夭之不知道,虽然顾夭之说的没错,也涉及很深,但完全是顾夭之瞎扯的,只因为顾夭之也不理解人间的道。顾夭之是天才不假,在剑道上的悟性确实高到令人恐怖,此外即便是剑道以外的,他也多有涉猎。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外一码事。
不过宁然也没打算深究,再刚才顾夭之抖袖的一瞬间,有一股清风扑面而来,虽然微弱,但却让宁然觉得神清气爽,就知道这风不只是扇扇袖子那么简单。
于是宁然好奇问道:“刚才那股风是……?”
顾夭之刚才抖搂这一手,为的就是在宁然面前炫耀一番,等的就是宁然这句话。
于是顾夭之傲然的说道:“这是几乎所有达官贵人求之而不得的东西,只有儒家学宫里才有。要是儒家不愿给,就算给学宫里的那些财迷老头千两万两白银都不顶用。”
说罢转为贼兮兮的说道:“不过这件事可不要多说,前两天我去学宫里转了一趟,刚好遇见礼部尚书秦陵,是我爹的好友。看见我就高兴地说官职在身,与我爹多年未见,就叔侄俩一叙也好,问一下剑山近况,拉着我硬是两个大男人喝酒谈了半天。”
“后来这位秦尚书不胜酒力,喝点小酒便倒了。我想陪一个老圣人谈天说地,对不起平康坊那些等着我而在楼上缦立远视的姑娘啊?于是作为补偿,我就偷偷从尚书大人那儿抽了一点东西,想必尚书大人不会介意的。”
宁然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说了半天没讲到重点啊,谁关心了你和尚书大人的花前月下了?
不过腹诽完,宁然月觉得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尚书大人和剑山掌门之子的花前月下,真被其他人知道了,还是有不少人会很关心的。
还好顾夭之绕了半天终于绕回来了,继续贼眉鼠眼的说,脸上的得意之色看着都令人厌恶。
宁然心想:怎么这两种神态能同时凑到一张脸上呢?
“这风嘛,就是儒家名扬天下的‘两袖清风’,只有修行儒家正法的儒家修士才有,甚至也不是每个儒家正统修士都有,至少也得是君子,而且得是正人君子的那个君子,德才缺一不可。”
“不过我只抽了一点,想来这一点对于尚书大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应该发觉不了。”
说罢顾夭之背负的双手一挥,右手持在胸前,学教书先生持书的姿势,然后又是一股清风在屋内生起。
看到顾夭之那样子,就差直接开口问自己羡不羡慕了。宁然没好气,说道:“拿着你的包袱快滚。”
顾夭之听话的走到房间角落处拿起包袱,然后又直接走向门外,这之间随着走动,手臂舞动之间,顾夭之一直轻抖着宽袖,真可谓是步步生风。
向门外走时,提着一个大包袱,一边前后甩着袖子,一边说道:“明天便是大朝试的第一日,巳时开始,不用太过在意得失了。”
然后在屋外一挥袖,一阵清风关上房门。
再然后顾夭之就听到宁然在屋内似乎在担忧的念叨。“羊癫疯不好治啊?确实是个麻烦事,要是影响到大朝试的成绩就更麻烦了。”
顾夭之顿时就脚下一个促趔,心道:要是大朝试排上了屋内的那个小子,非得用袖子抽他不可,也不要怪一位清净境巅峰的天才剑修欺负一个问心境后期的道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