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天气开始逐渐炎热。
兰茝站在校场中央,滚烫的热气从地面直传到她的脚心,胸口的汗水顺着皮肤的表面向下滑落,两鬓的发已经湿透,粘在脸颊上。
她看着前方的箭靶,缓缓抬起手,右眼微眯,对准角度,按下机关,“嗖”的一声七只袖箭齐发,正中不同的靶心。
她长吁了一口气,用衣袖擦拭着面上的汗水。
“箭术不错,不知你可有意向加入黑鹰军。”身后突然传来一男子的说话声。
她瞳孔一缩。
黑鹰军正是梁荃的亲兵,但是上回她与全营对战败得彻底,梁荃那字字句句的痛批还言犹在耳,本以为加入无望需另谋他路,未曾想今日竟有人主动来询问。
她转过身去,看向来人!心中震惊!
燕云!怎么会是他!
眼前之人正是北燕亲王燕彻之子燕云。燕云此人自小跟着燕彻在军营之中磨练,在军事谋略上天赋卓绝,弱冠之年便被封将,只可惜后来燕彻谋反失败被就地正法,而燕云也被流放为奴,不曾想他会为梁荃做事。
兰茝觉得那场燕梁之战开始越发的疑云重重起来。观燕云神色,应是没认出她的身份来,于是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黑鹰军中人?”
“是。”燕云看着她,面上带有跃跃欲试的神色:“四皇子说了,他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想加入黑鹰军便来打败我吧!”话完便朝兰茝扔去一把剑。
兰茝接过,拔剑出鞘,面色凝重,后背的汗已湿了她的里杉。
“那便却之不恭了。”
他和她同时出手,两人快速旋腕,挥起手中的剑,夹着疾风向对方直刺而去,又同时擦肩而过。
燕云见一击不中,在指间翻转剑身,划过地面,卷起一片飞沙走石,在烟尘弥漫中再次向兰茝出手了。而兰茝则松开手,双腿下劈,身向后仰,避开了他的攻击。
只见她身轻如燕,后翻起身,腾空而起,长剑向下挥落,似璀璨星辰从星空急坠而下,带着银芒像燕云直逼而去。燕云抬手挥剑直指高空,两人剑锋相触,发出金属摩擦碰撞之声。
二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突然,在兰茝向后退去之时,燕云的剑向她直逼而来,划过她的颈侧,架在她的脖颈处。一时间,她感觉颈内侧血管的血流速度都加快了。
“你输了!”燕云的嘴角挑起笑意。
“未必。”兰茝薄唇轻吐出这二字,嘴角同样挑起笑意。
燕云低头,只见他的腹部中央被她的剑抵着。一时间周遭的气温都上升了几分。
燕云见状,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倒是个难得的好对手。”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向后急退而去,未有片刻喘息,长剑再次直指对方而来。二人的速度越发的快,招招攻势凌厉,不留余地。此时若有第三人路过,定然惊叹二人武艺的出神入化,速度快得完全看不清招式。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二人的速度并没有因为时间的延长而慢下半分,胜负难分。
但细看,其实不然。
此时燕云依旧保持着精准凌厉的攻势,气息分毫不乱。兰茝虽然能跟上他的速度,见招拆招,但是她已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很快,二人再一次擦身而过,停下了打斗。兰茝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斗大的汗珠从她的面颊滑落,掉落在地。而燕云还保持着站立之姿,手中握着一缕黑发。
体力!
兰茝紧咬着牙,双拳紧握,掌心一片湿意。
她的体力终究是不如男子。
“你上午已在营中训练了数个时辰,此时体力不支在所难免,我也不占你便宜,此局就当你我二人平局吧。”燕云开口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
燕云闻言,嘴角挑起几不可察的笑意,果然不出四皇子所料,此人心性骄傲,于输赢一事分外看中,越败越是不甘。
“既如此,你我再比一场好了,若你能胜我,依旧可以加入黑鹰军。”燕云再次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兰茝起身,直视燕云,目光亮得惊人。
“我说我们再比一场好了,我燕云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你!”
“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武举大选,我会参加,到时候再与你一决高下。”
武举大选!
兰茝心中一沉,若是胜了,她就要进入梁国的权利中心,若是败了,她便再无成为梁荃亲兵的可能。虽从未听闻,成为亲兵要参加武举,但如今朝中局势紧张,梁荃也耐不住急需暗中培植武将势力了!
这场比武邀约,由不得她不答应。
“好。”她沉声应到。
“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等着你的挑战。”燕云说完,转身离开。
兰茝拖着沉重的步伐,向侦查营走去。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一生好像被命运的手无情的推着前进。
远嫁南梁是这样,投身军旅是这样。
“梁国的权利中心吗?”她看着外来的士兵与营帐轻声低语到。
光是一个燕云,就足以值得她以身涉险了。北燕与南梁之战,他究竟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钟秀。”来到侦查营钟秀的营帐,她叫住了他。
钟秀见兰茝神情恍惚,焦急的问道:“阿酒,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不好。”
“我们出去说。”见他账中人都向这边看过来,二人出了营帐,来到营地周围的一块草地。
“你可知南梁武试选举是怎样一个情况。”
“武举?你要参加武举吗?”钟秀面上难掩惊诧之色。
兰茝将燕云的话与他们的比试之约简单的向钟秀说明了一下,只是隐瞒了燕云身份的事实。
钟秀闻言沉吟道:“如此看来,你若是想成为梁荃的亲兵,就不得不参加这个武举了。可惜现在太子去了北魏无法为你指点一二。”
提起楚瞻,兰茝突然想起初见之时他问她,公主是愿从戎还是居庙堂。
如今想来,一切都由不得她选择。不知当日他是否算出了今日之局面。
“无论怎样,这是我能否成为梁荃亲兵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许胜不许败。”
钟秀见她神色坚定,开口说道:“南梁的武举与别国不同,别国武举只需比武决胜即可。但是梁人重文,参加武举之人要先参与文试。”
“文试?与那些书生一起考经史子集吗?武将会这些有何用?”
“不是经史子集。”钟秀纠正到,“是兵法谋略,不过你倒不必担心,这些于你来说并非难事,你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打败燕云。”
“更重要的是,我已得到消息,此次武举,梁荃是考官之一。”钟秀补充道。
兰茝心下一沉,直坠深渊,“我知道了。”
草地阴凉,偶有夏风吹过,很快吹干了她背后的汗,让她感觉脊背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