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友也是天选之人,老孟,你先和他聊会,我去旁边看看别的朋友,一会再回来。”
明道真人说完,便向东北方向走去,不再管这里的一人一鬼。
“hi。”李可乐看着对面的老者,大约六十多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先试着打了个招呼。
他现在就好像几百年前的人类,第一次在互联网上和别的小妹妹聊天的时候,心说,难道这是灵魂网?
李可乐很无语,如果有表情包就好了,他现在肯定先甩过去一堆表情再说。
“啥?你这小子说的啥?”那青衫老儒不解的问道。
李可乐说道:“哦,您好,我叫李可乐。”他意识到,这老人不懂英文,就赶紧做了个自我介绍。
青衫老儒应了一声,问道:“嗯,天选之人都是心中有强大的执念,才能够引起天地眷顾,不知道你心中的执念是什么?”
李可乐心想,明道真人知道天选之人心中会有执念才引起上天眷顾,却没有提起这件事。他一定也是尊重自己的隐私,不想多问,不知道名单真人心中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李可乐内心挣扎,他所想之事,心中的执念,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会老儒问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老儒见李可乐没有回应,便说道:“无妨,不知道小友愿不愿先听听我的故事,这地方,能有个人聊聊天也不容易。”
李可乐礼貌的说道:“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那青衫老孺开始了他的故事:
“我出生在天宝十年,那一年大唐还算兴盛,一年前,安禄山被封为东平郡王,达到权利的顶峰。
我依稀记得我的父亲是个县尉,县尉相当于你们现在的县公安局长,是个辛苦的差事,薪水也不高。
可是,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他就去世了,我对父亲没有什么过多印象。那以后我就和母亲相依为命。
我五岁的那年,爆发了“安史之乱”,大唐由盛转衰。我的家里越来越贫困,都靠着我母亲裴氏的艰辛支撑勉强度日。
裴氏是唐朝是大姓,她是也大户人家出来的。她一心想恢复昔日的荣耀,对我期望很高。
终于,安史之乱结束了,我希望可以通过科举出人头地,改变家里贫困的局面,让母亲过上好生活。
我不爱与人说话,所以性格孤僻,不太合群,只能整日用心苦读,期望自己的努力可以有回报。
一次,两次,三次,三年,五年,十年,我都没有考中。我想起母亲的期待,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伤心之下,甚至偷偷流下了眼泪。
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科举考试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去拜见那些高官显贵,要和他们拉关系。
我本来就不善交往,更不会低三下四的去委曲求全,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差,‘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
贞元初年,我在上饶山舍向陆羽先生请教,其实我的内心并不喜欢科举,不喜欢追求名利,想追随陆羽先生隐居。
我想放弃科举,可是母亲不许,我只能继续考试,没有其他选择。但是我心中愁苦更甚,甚至有些责怪母亲逼迫。
岁月如梭,一转眼,我已经40岁了,在那之前,我有一段时间甚至躲避在外,不敢回家面对母亲。
母亲一直就很强势,孝道在大唐大于天。所以,我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后来还是继续回家备考。
41岁那年,终于湖州举乡贡进士,于是往京应进士试,可惜还是没有考中。
回家家中,母亲整日期待的眼神让我更加自责,也感叹自己身世凄苦,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我感到无助和孤独,还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我觉得,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家徒四壁,四顾茫然。
贞元十二年,我四十六岁了。我奉母命再次来应试,终于进士登第。那天,我得知消息后,欣喜若狂,激动万分。
那也许是我这一生真正开心的一天,也许也是唯一的一天。我骑着高头大马,在长安街巡游,那个得意劲儿自是非同寻常。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一天,真的好开心,好像什么烦恼都不在了,过去一切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然后,我赶紧回到家乡,告慰母亲。母亲满心欢喜,期望我能够再接再厉,以后加官进爵,不断升迁,我自是满口答应。
谁想,接下来的日子却并不顺心,我性格孤僻,不喜欢官场里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仕途自是不顺。
我越来越觉得老母亲对我的要求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从来没有关心我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那以后,我对我的儿子并不做什么要求,放任他们自行生存,给他们自由。
我自己无颜面对老母亲,直到在溧阳县当了一个县尉后,才敢去把她老人家接到身边奉养。
我希望可以回报老母亲的养育之恩,我以为做到此处,她应该满意了。
没想到,老母亲觉得不够,整日催我上进,可那根不是我想追求的东西。
我为了母亲,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委曲求全。可我心中烦闷不堪,只能寄兴山水诗词。
那时候,我经常去河边游玩,坐于水旁,徘徊赋诗,以致我手上的政务荒废。
县令只好报告上级,按你们现在的说法,还好我是有编制的,不然估计就被开除了。
最后,县令请了一个临时工来代我做县尉的事,把我薪俸的一半分给那人。
我深觉‘到此悔读书,朝朝近浮名’,可是又无可奈何,只想着我的孩子不要在有这样的人生了。
谁想,元和三年,在我五十八岁的时候,幼子又不幸早天,这是我第三个儿子天折了。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母亲其实对我的严加管束都是为了我好,放纵也不是爱。
我放纵三子,结果三子全部早夭,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可惜悔恨已晚。
逝者已矣,那就好好侍奉生者吧,我就尽心尽力侍奉老母亲。
谁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第二年,老母亲就离我而去。
老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之时,还在为我缝补衣服。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针线,和这件刚刚缝补好的衣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一直都是为了我着想,我却固执己见,不愿意改变自己,坚持自己那无聊的清高。
往后几年,我为老母亲守墓,发誓一生守护着他,永不离去,因为她才是最爱我的人。
从那以后,我就在此处,一直为老母亲守墓,死后也埋在了这里。
待我死后发现,老母亲已轮回而去,我却不忍离开,想继续守护在此处,以弥补我此生的愧疚。
后来,我死后遇到附近亡魂,得知鬼魂可以存在5000年,到时候还不去轮回,就会魂飞魄散。
所以我发下誓言,要为老母亲守灵满5000年后,再去轮回。
又过了几百年后,有个叫邵雍的年轻人,来我坟前,给我读《韩诗外传——曾子仕于莒》,让我彻底悔悟,更坚定了守灵的决心。
他说,曾子为了养活父亲,曾经在鲁国的莒邑做官,为的就是获取只有三秉粟的县令俸禄。因为曾子是只看重获取收入,而看轻自身的得失。
而当曾子的父亲去世后,齐国以相位来迎聘他,楚国以令尹之位来迎聘他,晋国以上卿之位来迎聘他,但他都推辞了,不肯出去做官。
自命清高而死守穷困却不顾父母生活困难,不可以同他谈孝。所以说我是不孝啊!!
一个人如果没有遇到政治清明之时不得已出来做官,那么担任了职务就必须尽心做好;听命去达成任务,却不要参与他的内部计谋。因为他只是为了解决一时的贫困。所以我不仅不孝而且是不忠啊!”
说道此处,老儒低声呜咽起来,竟是伤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