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他山可攻石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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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本常识,这种东西,我多多少少也是有的。」温去病点头,黑袍老妪又问,「大千世界能为万古存在所创,那反过来说,倘若有个万古存在,吞噬一整个大千世界呢?」

  「这种事情也做得到吗?」温去病惊愕不已,却随即一呆,想起了那些太初饿鬼,虽然自己做不到这种事,但真不好说是否真的不行,或许有些奇特的存在能够做到,但……这样又有什么好处?

  吞噬世界,不是光吞下肚就了事,所有的吞食,都有消化的问题,除了太初饿鬼那种先天异物,其余不管是神魔妖佛,都难以做到如此高效的消化与吸收。

  光是吞噬单一物体,都麻烦多多,当目标换成整个世界,事情的复杂程度以天文数字开始狂飙,姑且不论消化整个世界要花何等漫长的时间,也不论吸收之后能转化留存多少,会否得不偿失,光是这其中牵涉的层层因果、怨念,就足以让万古存在退避三舍。

  天阶低位往上晋升,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能量累积过程,但到了万古层级,已经不再是力量越强越好。想要晋升,一是对大道的理解与结合,一是减少自身的因果羁绊,像吞噬世界这种好处有限,隐患多到爆的事,性价比搞不好还比不上老实修练,哪个万古这么吃饱了没事干?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做不到的。」

  黑袍老妪冷冷道:「太初饿鬼那种怪物,是天道特制的清垃圾道具,无关大道,而且还是失败品,就不拿来说了。对正常的万古而言,就算真去做,花上穷年累月的功夫,最多也就吞个小千世界,收获的东西,扣去中间损耗和众多因果牵连,完全得不偿失,所以……天阶者更多是倾向合并投影来修行。」

  温去病晓得姥姥不会无故提起此事,边听着也边陷入思索。

  ……所以,吞噬大千世界究竟会怎么样?

  ……不对!是要怎么吞噬大千世界?

  ……我究竟漏了什么?

  温去病隐有所感,却始终捅不破那个薄膜,猜不透姥姥问话的意思,旁边的龙云儿却抢先明白过来,脱口道:「那……如果有一个规模很小,甚至还不如小千世界的规模,却蕴藏超过大千世界能量的世界的话……」

  「嘿,好丫头,比臭小子灵光多了。」

  老妪朝着龙云儿咧嘴一笑,样子虽说不出的诡异,却有一股温情流露,点头道:「这样的小世界,为天道所创,却宛如花苞一样,沉睡万古,不曾开放。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骤然绽放,逐步成长为大千世界。而在其刚刚诞生的时候,有一个专门的称呼,是为道果,又名……始界。」

  话听到一半,温去病脑里就轰雷炸响,长期以来的疑团,一下获得了解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谓道果,是永恒者的课题。祂们除开要明悟因果,消弭因果,更重要的就是要修练道果,唯有道果圆满,才能有竞争超脱的资格。而能够超脱的名额,一纪元只有一个,但哪怕是永恒者,也未必全能安然渡过纪元之末的劫难,活到下个纪元开辟。」

  黑袍老妪仰头望天,仿佛在看那些逃亡和隐匿的大人物,冷笑道:「道果圆满,因果消弭,还要与其他永恒争那一线超脱之机,何其艰难?但直接吞噬天道创生的道果,则是一条捷径。万古吞下始界,立证永恒,永恒者吞下道果,更是立地超脱,什么因果都无所谓了!」

  「……居然是这种理由……」

  温去病至此终于明白,永恒者们为什么会如此看重始界,也明白过来,祂们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百族大战,这场意外开启的战争,让始界进入永恒者的眼中。面对这万古难遇的天生道果,超脱之机,任谁也要心动,却偏偏被奇点拦在了外头,那个人封禁神鬼仙佛,独留妖魔,于是他建立碎星团,把妖皇和魔主的爪牙尽数清洗干净,预备留下一个无神无魔的世界。

  偏偏事不遂人愿,封神台提前崩毁,耗尽耐性的那个人离去。始界是永恒者不可能放手的终极利益,永恒者们意识到机会,再次透过太一,渐渐伸手进来。

  这一回,祂们顾忌那个人的存在,又看到奇点传承的价值,所以一改之前的做法,尝试助自己成道,削弱那个人的力量……

  「嘿嘿!对于祂们而言,超脱之机,就是大道之争,谁也不可能放弃!若不是顾忌那个人,早就为了争夺始界而打破头!就算如今抬你起来,也不过是无奈之下的妥协。」

  老妪的话,温去病完全理解,涉及最终的解脱,换了自己是永恒者,哪怕自己不要,也没理由拱手旁人,甚至自己拿不到,都不能让竞争者拿到,别看眼下天地大劫,永恒者纷纷带门徒逃亡,可自己敢断言,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放弃始界之争。

  ……或者,反过来说,就因为天地大劫,立地超脱的契机对祂们更为重要,谋夺始界的迫切性,比以往每一刻都要更重了。

  「……别说太初饿鬼,只要能超脱离去,就算是奇点,也拿祂没有一点办法!」

  黑袍老妪怪笑起来,血红的独目反覆打量温去病,道:「小子,姥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至于眼前的重点,还是在太初饿鬼。吞噬那个人的烙印去对付饿鬼,这相当于豪赌一把……什么赌局都有风险,你有输的准备了吗?」

  「多谢姥姥。」温去病点头致谢,又耸耸肩笑道:「至于赌输,至多不过和不去赌的结果一样罢了,都到了这个份上,又有什么可缩手的?」

  九重天的入口之处,依旧云雾重重,将神界之中的一切都尽数遮掩。一道伟岸的身影,静静坐在云雾边缘,说不出的萧瑟落寞,正是霸皇。

  终末怨火收敛,霸皇看起来与常人无异,风雨战刀随意搁在地上,目光如刃,打量周围的一切,似乎能看透这片永恒者都过不去的云雾,看见其后九重天里的恢宏,又似乎穿过这里,望向诸天,望向那几位大人物,喃喃自语。

  「你们都想让我开门,都想趁机进去,求那超脱之机,可我就是不动,且看你们有什么办法让我去开?又还有谁进得去?」

  空荡荡的天地,无人回答霸皇的问题,霸皇也无需答案,只是静静地坐着。

  只要有意愿,他可以继续毁灭世界,随手屠戮亿万生灵,但重复同样的事情久了,他感到有些闷,有些……疲惫,这让他想要静静坐一会儿,去感受一些东西。

  反正,就算坐着不动,只要终末之道缓慢推升至永恒,仍会直接带来诸天万界的终结,而哪怕少了自己,还有大量饿鬼正在外头肆虐,总能逼得那些大人物上这里求取最后的一线之机。

  「……闷了吗?」

  意外的声音响起,李昀峰的身影出现在霸皇眼前,笑道:「损人不利己,这种事情,可不是霸皇的做法。」

  「哼!连执念都算不上,区区幻影,还一直不死心地出来晃,有意义吗?」

  霸皇面色阴沉,对幻象的出现见怪不怪,仿佛已经习惯,喃喃道:「大劫当前,那些高高在上的永恒者,不把众生放在眼里,不考虑众生的活路。那又何必要给他们留活路?我就堵在这里,断了祂们的后路,让他们尝尝这种绝望!」

  「哈哈哈哈~~~~说得好!」

  李昀峰大笑鼓掌,笑问道:「不过,霸皇自己,好像也从来不把众生放在眼里啊?你现在说这话,用的是神的立场,还是人的视角?你是用哪个身分在说话?」

  「我……」霸皇威严先是一愣,就是反驳,却随即愣在当场。

  ……我……我怎么了?

  ……我是人,还是神?

  ……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地上的风雨战刀上,六道星印灵光闪烁,每次灵光转强,战刀上的怨火就被压制,双方仿佛在进行一场比斗。

  「我说啊……」李昀峰一手插腰,模样神气,「灭世也好,救世也罢,这些都无关紧要,但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真晓得自己是谁吗?」

  「无聊!」

  霸皇猛地站起,顾不上取刀,就是一拳挥出,李昀峰的幻影如同泡沫般散去,愤怒的霸者对着空气连挥数拳,凭空打出无数裂痕,连空间都打碎,终于不再受低语的影响,却陡然觉得剧痛从脑中涌出。

  无可抑制的剧烈痛楚,连经历不知道多少险恶情形的霸皇,都忍受不住,双手抱头,单膝跪地,哀嚎出声。

  「啊啊啊啊啊~~~~~~」战刀上的六道封印,不断闪烁灵光,为剧痛所困的霸皇丝毫无察,脑中无数念头随着痛楚一起涌出,意识与人格都出现混乱,仰天嚎叫。

  痛到极处,终末怨火从霸皇体内涌出,覆盖全身,将他化作火人,仰望天空,眼神凶狠,满是怨戾,怒吼声在云雾间回荡。

  「举世同灭,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渴求!」

  回声渐渐消散,却再没有人回应霸皇的怒吼,风雨战刀上法印灵光散去,再没有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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