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顶替,原是永恒者为求超脱,创造出来的法门,将自身因果由宿体顶替,消弭自身和此界的关系,得以超脱而去。
温去病对此所知有限,主要是参与过几次永恒者的斗争,又听小白解释过,才略知一二,万万没想到这种事会在龙云儿身上发生。
……而且,眼前的情况,大大违反了自己所知的因果顶替技术,甚至可以说整个掀翻了!
寻常的因果可以由宿体顶替,力量也可以传承,但这方法对神族不适用,尤其是太初神族。祂们除了缠身因果,还有天赋权柄,打存在的那刻起,就牢牢锁住,这东西可没法转移,困死了所有的太初神族。
妖皇寄望于青女,那是用九龙塔所创造的异种生命,可龙云儿不过凡胎,又非异种,冥界尸龙要如何将权柄转移给她,进而完成因果顶替?这根本……
想到这里,温去病忽然呆住,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身为天道最初的造物,冥界尸龙的权柄是什么?好像……没有!
似乎是因为第一个造物的关系,练手、暖身的意义极大,冥界尸龙作为神族,很多地方都不像后来的造物那么完备,反过来说,所受的束缚也最少,这让它有与众不同的本钱,去完成这个计划。
「好……好家伙!」
想通这点,温去病喃喃自语,看着处于能量风暴中的龙云儿,见证新一代冥界尸龙的诞生!
「……太初神族被天道绑死,即使身入轮回也摆脱不了天道烙印,无法突破,昔日霸皇已经证明了这点,但妳……居然另辟蹊径!」
洪荒古殿内,妖皇目光炯炯,注视这一幕,轻开了口,深深感叹。
「一面以同属天道造物的太初饿鬼消灭身躯,一面转移神能,让奇点制造出来的种子顶替取代,成为新一代的冥界尸龙……真是妙,真是……天意!」
身为现今仅有的神族永恒者,妖皇很清楚尸龙此举的两个关键:太初饿鬼、奇点!
原本,天道的禁制异常牢固,一切试图打破或绕过的手段,万古以来,都已宣告失败,所有太初神族也都死心,然而,这世上却偏偏存在天道亲自开的后门,为了便宜行事,这些后门可以不用遵守天道立下的规矩,视法则约束如无物。
太初神族很难被真正消灭,霸皇自斩神躯,几世轮回,最终被消灭的仅是「自我」,不是战神烙印。如果无法达到彻底的灭,就不可能完成转移,这点在三千大道的制约下,没有任何力量能作到,偏偏……太初饿鬼不属三千大道内,自外于七界法则。
被太初饿鬼吞噬的生命,是彻底的灭,连变鬼的机会都没有,时空烙印也会失效,无法利用来重生,这点确实恐怖,却也被冥界尸龙看上,利用来成为消灭神躯的工具。
因果的转移,是之后要面对的另一个要命问题,除了九龙塔所造的异种,神族无法以任何手法,造出能承担本身因果的宿体,偏偏这一点被奇点意外完成,白白把一个求之不得的宿体,送到冥界尸龙面前,让蛰伏万古的它,得到最宝贵的礼物,踏出了从未有神族作到的一步。
在龙云儿登临九重的一瞬,崩碎的黑山中,一抹几不可见的微弱光芒飘起,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就这么飞升进入轮回通道,一下消失不见。
这一幕,无人得见,却瞒不过永恒者的法眼,妖皇怅然若失,带着几分沮丧,叹道:「老姊姊妳蛰伏万古,终究……抢先我们一步。」
「吼~~~」龙云儿朱唇轻启,发出龙吼之声,震撼寰宇,气势暴涨,周身的素裳化作龙形战铠,力量飙至九重天,甚至还想再进一步,却仿佛撞到一面透明的天花板,渐渐回落,稳定在九重天。
这股暴涨的力量,透过血脉流转,产生影响,龙云儿怀中的玉瓶大放光明,温养的鲜血宛如沸腾,生出奇妙变化。
同一时间,始界之内,正在两仪分界阵后守护的龙灵儿,猛地血涌如沸,力量狂飙,瞬息冲破三重天层次,晋升大能,更不住上涨。
「咦?」
龙灵儿错愕不已,既有惊疑,也有惊喜,隐约感觉这股异变的源头,与自身血脉有关,忙着驾驭一波波自体内涌出的力量浪潮,更要趁机稳固境界,消化所得。
……是……二姊吗?怎么了?
忙于驾驭力量,龙灵儿无暇多想,更不知血脉的影响并未到此结束,随着她的不住强化、提升,云雾封锁的九重天内,一处灰暗的地界,陡然放射光明,宛如一轮太阳生起,熊熊焰火,席卷四方。
鬼界之内,龙云儿飘浮空中,美目半睁半闭,仍需时间稳固状态,驾驭自身的力量,远方吞噬尽千万里尸躯,大补一顿的千亿饿鬼,已感应到她与尸龙相近的气息,像是为了美食而疯狂的老饕,宛如潮水般冲来。
龙云儿的状况尚未稳固,不能被打扰,温去病见状不妙,向妃月泪使了个眼色,不顾它同意与否,又向凯里、血丑拱了拱手,一下飞身而出。
「杂种,来啊,够种就来咬我啊!」
温去病拦在千万饿鬼之前,取出忧患,一阵疯狂扫射,功德子弹宛如暴雨一般袭向饿鬼,跟着,猛地转向,朝着另一侧飙飞而出,引着大批饿鬼追出。
「嘿……」
洪荒古殿中,妖皇见证冥界尸龙脱出束缚,又看着依旧在地上蠕动爬行,不时叼起一块生肉吞下的青女,不由苦笑。
这么多天来,使尽各种手段,也无法开启青女的神智,超脱之路,已近乎断绝,冥界尸龙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法门,另辟蹊径,乍看之下,似是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可斟酌之后,最终只能无奈叹息。
这条路,再是羡慕,自己也无法效法,就算舍得这具先天永恒的神躯给饿鬼吞噬,眼前唯一堪用的血脉后裔,也只有青女。
然而,只要想到将自己的元神给青女吞噬,妖皇就觉得荒唐透顶,本能地生出反感,这点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了自己。
……不行的……
栽培青女,是为了顶替自己,令妖皇之位后继有人,纵使自己超脱,妖族仍有明主统御,不会失控,这不仅是为了还道于天,也是为了妖族的延续,可这样的青女,如何担得起妖皇大任?妖族若是交到她手里,哪还有明天可言?
身为妖皇,这是自己不能允许的事……
妖皇苦思冥想,茫无头绪,只感前所未有的疲惫,无奈摇了摇头,将注意力从自己的超脱之路上挪开,重新端视眼前大局。
……老姊姊它不顾后果,让饿鬼吞噬自身,完成兵解,成就它自身的道路,可这么一来,饿鬼势必发生新的进化,更胜先前……
……要是我也不顾一切,让饿鬼吞噬,恐怕这些饿鬼就彻底无法压制,就算是终末之道,或者那个人,也要绝望……
……如此一来,众生沉沦,诸天终结,我作为众生之母,又岂能如此任性,不负责任?
沉吟良久,妖皇一声叹息,或许霸皇说得没错,是永恒者们一心超脱,不顾众生,才终于引来这场大劫。
温去病功德子弹疯狂扫射,将前几排的饿鬼尽数打翻,拉到好大的仇恨,然后转身飞出,想要引走饿鬼,却发现只有少数饿鬼朝自己追来,绝大部分饿鬼不知是思维惯性,还是执着于冥界尸龙的气息,依旧朝龙云儿那边涌去,调虎离山之计彻底失败。
……这样不行啊!
一招不成,温去病急忙刹车,一百八十度转向,往回急冲,落在大群饿鬼之前。
「开!」
双手快速结印,温去病使出全力,一秒之内,连开十绝六阵。
阴阳之气流转,得先天清气,藏混沌之机,转瞬扩散千万里,其中乾坤颠覆,天地相合,空间法则交错重组,生出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将最前头的千万饿鬼一下都囊括其中。
六阵合一,世界之中,天雷横空,地火涌动,红水漫天,寒冰锋锐,风吼削骨,落魄丧魂,相互结合,生出千般神通,万种异兽,亿兆刀兵,纷纷打向饿鬼,拦住它们的去路。
然而,这一轮的饿鬼,神异较先前不知强出多少,无论是天雷地火,红水寒冰,还是幻化出来的神兵异兽,都被吞噬一空。
那些大若星辰,堪比万古的饿鬼,更有无上神通,张开血口,发出尖锐的嘶鸣,居然定住空间,凝固时间,将世界的扩张止住,然后,千万饿鬼冲去,瞬息就将阵中世界咬得千疮百孔,轻易脱出。
十绝六阵瞬息被破,温去病耗力不轻,除了继续以身为饵,一时间再无计可施,偏生闯出阵的饿鬼只有少部分来攻自己,大多仍是不管不顾,向远处的龙云儿那边飞去。
……要是有办法引着它们跟着我跑就好了?
……变个什么出来,才能吸引这群怪物的注意?
……要是有谁来能帮个手,就谢天谢地了!
温去病束手无策,真个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天上地下,全然找不到求助的地方,却不料……菩提树下,枯瘦如朽木的佛者身影,陡然睁眼一笑。
「自助者,天助之,出家人自然也要与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