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挠了挠头,率先开口说道:“要不我……”
“我要和元业一起。”兰骆玲抬手打断他的话头。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兰骆玲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元启则是做贼心虚般地退后,老实地站到穆元玺身边。
原本对他的一系列非议在此时都有了正当的理由。为什么一名花灵宗的普通长老会在天阳门拥有名誉长老的头衔;为什么穆元玺对元启会莫名信任,甚至把段沉托付给他当作弟子;为什么段勇等人都不知晓的情报,元启会了如指掌表现得神神叨叨。
因为先王元业,元启的哥哥,穆元玺的亲生父亲,至今仍旧存活于世。
玉阳子和兰骆玲身为两大宗门的领军人物,被王室彻底地蒙在鼓里。如果说玉阳子对元启颇有微词,那兰骆玲现在完全有理由记恨元启。毕竟前者还执掌着宗门,后者由于伤心过度,毅然决然地辞去了花灵宗的一切事务。
穆元玺本想护住元启,奈何兰骆玲的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闪避,重新露出元启的身形。
“你们兄弟俩骗了我好长时间,回头我得就此事跟你们好好聊聊。”兰骆玲不咸不淡地道。
元业干咳两声,试图打破尴尬的局面:“接下来我打算去一趟瑰城,犼祖最近一次登陆与钱坤的失踪皆是发生在那里,先生掳走钱坤,说不定会在那里留下蛛丝马迹。”
兰骆玲轻笑一声,说道:“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出海,还是由我作陪的呢。”
穆元玺听得冷汗直冒,连忙插嘴道:“葛,爹,您要是见到犼祖,不妨多探探他的口风。温闲与先生合谋不假,但要让犼祖保护温闲未免太过诡异。他的心气何等之高,其中必定有着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你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你的提醒?”兰骆玲闷声说道。
穆元玺连连附和,陪笑着道:“是,兰姨说得对。”
“骆玲。”元业蹙起眉头,略带不满地念道。兰骆玲整理衣袖,佯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元启兀自看戏,背后猛地传来一股暗力,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向前跌去。堪堪站住脚,就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元业看破不说破,假模假样地关心道。
元启回瞪了穆元玺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我们都分配好路线,不如趁早启程,尽快结束调查吧。”
“你打算去哪里?”兰骆玲忽然问道。
“这个……”元启望着穆元玺,要他帮忙出出主意。他可不想跟元业和兰骆玲结队一起,且不说瑰城路途遥远,光是两人现在的阴阳怪气,就不是他能受得了的。
好在穆元玺早有主意,不慌不忙地答道:“元叔您不如尝试着联系一下暗网?通知他们全大陆通缉先生与温闲,但凡发现可疑人士,还得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核实处理。”
这本事份苦累的差事,谁想成天飞来飞去捉拿在逃人士?偏偏穆元玺的时机恰到好处,如若元启拒绝,他将直接被分配到元业的队伍里。
“成成成,我晓得该怎么做了。”元启默默将这笔帐记在心底,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哦对了,”穆元玺一拍脑袋,冷不丁地说道,“天阳门的下面,您也可以去看看。”
元启目光流转,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兰骆玲知道两人又在光明正大地打哑谜,所幸她的心思全在元业身上,这才让元启逃过一劫。说来也着实可笑,手握着王朝机密的元启长老,当着兰骆玲的面却丝毫不敢越矩,似乎先王后的威势非同一般,即便新王继位,元启依然保有着对她的敬畏与谦卑。别看原先阻止兰骆玲时表现得那么亲近,私底下没有必要的话,元启恨不得永远不同兰骆玲碰面。
葛叶对哑谜的谜底一清二楚,并没有过多追问。倒是罗雀几次想要站出来,又被穆元玺生生拉了回去。段勇与元萍环顾一圈,将几位大人物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唏嘘。位高权重如他们,却连最亲近的人也要保有秘密。
至此,调查的行动路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元业与兰骆玲一队,奔赴瑰城寻找犼祖的踪迹,顺便调查一下钱坤失踪的原因;穆元玺与罗雀一队,待在后土城审问吴礼丰,尝试着挖出他与先生的交易;段勇与元萍一队,前往凤鸣城搜查温闲的落脚点,连带着解决掉吴家的后续问题;最后是元启,他将传送至暗网地底,对先生展开全大陆范围的通缉。
几人匆匆道了个别,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各自的目的地。
穆元玺与罗雀并肩而行,两人的心情都不是特别欢喜。罗雀因为刚刚的拉扯而闷闷不乐,更多的,则是为自己的师父鸣不平。凭什么男人们的权利游戏,要搭上师父的一颗赤诚之心?
看到罗雀的脸上无光,穆元玺难得主动靠近,嬉皮笑脸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我方才下手太重,把你弄疼了?”
“没有。”罗雀心神微荡,皱着鼻子抱怨道,“你啊,什么事都不愿意跟我说,难道我堂堂一宗之主的身份,连个小忙都帮不到你么?”
穆元玺看着罗雀受气的样子,险些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尝试着转移注意力,他好容易才平复心境,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的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与其让你牵扯进来,倒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你,让你多几分自在如意。”
罗雀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就像师父那样吗?她苦苦找了你爹那么久,到头来还是热脸贴他的冷屁股。难道我们女人的感情,真的不如你们所谓的家国大业吗?”
穆元玺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怎么会呢?兰姨的感情始终都记在爹的心底,不光是她,连我娘也不曾被他忘记。爹他有自己的难处,你们偶尔也该体谅一下他老人家吧?”
“所以你想说,我们女人都很自私,把个人感情摆得比王朝利益还重咯?”罗雀噘嘴质问。
“你怎么能这么说?”穆元玺脸色有些不愠。
罗雀意识到用词不当,故意耍赖站在原地:“我不管,师父她太可怜了,我这个做徒弟的难道不应该替她喊冤吗?”
“应该,应该。”穆元玺顺势下坡,重新扬起笑脸,“等把段沉找到,我一定安排一个时间,让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
罗雀满意地勾上他的臂膀:“说到做到。”
“知道啦。”穆元玺的语气皆是无奈与宠溺。
吴礼丰昏昏沉沉,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元启的灵基如同梦魇般,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过往的痛苦一点点回想起来,他有几次都产生出悔意,巴不得先生再度降临,拯救自己于茫茫苦海。然而想到吴家和宋家的遭遇,骨子里的狠辣又逼得他咬牙强撑,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离开牢狱!
“大仇得报,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吴礼丰啐出一口血沫,暗暗低语。
穆元玺推开牢房的门扉,不动声色地挣脱罗雀:“小家伙,在这里待得还舒服吗?”他用一种冷冽的口吻说道。
罗雀简单地查探过吴礼丰的情况,担忧地道:“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说出来的话不见得完全可信。要不要先休养几天,或者让我施针为他进行一些简单的治疗?”
穆元玺断然拒绝,淡漠地道:“此子的死活无伤大雅,倘若就此咽气,也省得我绞尽脑汁套问他的秘密。反正元叔的灵基已经将大部分的隐情幻化成形,再怎么费尽心思,未必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吴礼丰嘿嘿一笑,满身血污地问道:“怎么,才得到这么一点东西,你就准备放弃了吗?先生背后的势力,以及他现在握有的资源,你就没有半分好奇?还有段沉,那个可怜的家伙,你不会真的以为,他的兽毒治好以后,就真的可以万事大吉了?”
穆元玺眉头一挑,平静地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吴礼丰老神自在地闭上眼,“我贱命一条,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罗雀看不下去,在他的心脉上狠狠扎入一针。吴礼丰面色狂变,所有五官都拧成一团:“臭婆娘,你对我做了什么?”
穆元玺甩手就是一巴掌,愤愤不平地道:“注意你的态度,花灵宗宗主也是你能骂的?”
罗雀没有过多不喜:“别以为元叔的灵基有多恐怖,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吴礼丰强忍绞痛,呲着牙齿说道:“快点拔掉那根针,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
“你先说,”罗雀不紧不慢地询问道,“先生是如何联系到你的?”
“我不知道,”吴礼丰摇头回答,“从头到尾,我就见过他一面。剩下的时间,都是他的手下和温闲在对我严刑拷打。”
穆元玺听得好笑,反问他道:“既然只见过一面,你又如何得知他背后的势力乃至其他消息?看来你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已经没有了作用。”
“不。”吴礼丰大声叫道,“就在先生杀死手下的当时,我和他达成了一项交易。”
“什么交易?”穆元玺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他帮我杀光吴家满门,我替他灭了段沉小命。”
吴礼丰说完,再也坚持不住,径直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