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
“想不到还能与你再会。在这种地方。”
......
罗曼的短刀上沾着血,旁边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已经没了生息。
他的面前是一个长发的女人,那女人的手上握着一杆突击步枪,其中子弹已经上满。
那女人沉默着,半晌才沙哑道:“我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不是吗?”
“叛逃和为匪,我至少不会选择后者。”罗曼说着,后退两步,弯下腰把男子尸体旁边的手枪拾起:
“对吧?拜妮娜队长。”
拜妮娜听到这名字,身子战栗一分,止不住地发颤。
她似乎很纠结,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
“在梅菲斯特的队伍里,你是合格的成员。但在爱国者这里,你会被吊死。”
“所以......告诉我。为什么?你曾经是黑潮里一支破阵者部队的队长,奉命执行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任务。就连我曾经服役的战斗小队都听过你们的大名。何必沦落到匪徒的地步......”
罗曼语气舒缓,捡起那把枪搬弄几分。上好子弹后别到腰间。这便正视着拜妮娜。
后者移开了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拜妮娜最终咬了咬嘴唇:“我会下达命令,让手下们集结在阵地外。你赶紧离开这里!”
“为什么?如果我一无所获,家里的两个孩子可是会饿肚子的。”
罗曼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我当然不想与你为敌。看在昔日同胞的份上,让我带上些物资,我不会为难你的。”
当然......如果有的选,罗曼并不想深入此处冒这个风险。
但近期政府联军加强了对补给线的封锁,物资更加难走私进入卢桑基亚。
战争开始一个月左右时,在特林顿其实有一支偷渡队伍,如果谁家平民可以提供足够价值的货物......他们就可以提供脱逃服务。直达赤旗军控制下的萨斯格勒。
可自封锁加强,那支队伍第一个就被推王带领第三集团军给灭了。
再加上罗曼十多天前在贫民窟里救下了两个女孩子,对物资,尤其是食物和药品的需求加大,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身潜入特林顿沿岸阵地。
特林顿在灾变前是一个贸易渡口,想必还有不少没来得及出海的货物?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故人,罗曼心中也是五味杂全。
可看拜妮娜这刻,神情变得更加恍然,芒刺在背,如坐针毡,似乎正在承受莫大的煎熬。
“Z麻瘾?”罗曼皱了皱眉。
“不......”
拜妮娜几度抬起突击步枪,但又放下。她的目光时而游离在罗曼之外,看上去状态并不好。
约莫两分钟后,她咬牙道:“如果你还想活命!拜托!离开这里!”
“这里有可以威胁到我的人?”
不是罗曼自夸,他屠干净这群人只需要一晚上时间。也不知道外面的政府联军是不是放水了,半天都没打下来。
说是有人质,可他逛了一圈,一个人质的影子也没看......
等等......?
罗曼的脸色徒然一变,握刀的那只手攥紧了刀柄:“你和他们是串通好的?”
拜妮娜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微微点头:“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脑海中的种种线索联络到一起。
土匪们超乎常规的火力。
还有政府联军奇怪的表现。
以及莫名其妙对黑潮叛军的示好。
这些碎片如拼图一般,在罗曼的脑海中,构成了这个故事的完整脉络。
他不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他可能是除了这群土匪和政府联军外,第一个知道这个计划的人。
“但这,但这不可能啊。还记得在整合运动的日子吗?你有你的家人,我们很多人都非常羡慕。因为大家大都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而你有你的父母,还有丈夫......”
......
“他们都死了。”
“可......你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吗?”
“......”
罗曼的话明显让拜妮娜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尽管在尽力克制,可眼角依然有不易察觉的泪光。
“有!我的儿子!他才12岁......每当看着他,我都觉得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如果你听过他的笑声,你就会明白,那是最美妙的乐曲。能冲散我所有的愁云惨雾。”
这更让罗曼不解了。
“可......你是她的母亲。如果你这样做,拜托,想想你的儿子,他会愿意知道她的母亲成了一个疯狂的恐怖分子吗?”
拜妮娜转瞬即逝的柔情消失了,泪光里尽显着恨意。
“是那伙人面兽心的政府军,他们和四年前别无两样......他们挟持了我的儿子,如果我不这么做......明天早上的电台就不会报道一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但......我的儿子就会永远和我天人两隔。”
......
这是一个死局。
罗曼尽管本身已经明白政府军的肮脏,但他还是高估了他们的下限,低估了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
“你知道,我有一些战场作战经验。实际上,我也算是很早加入整合运动,堪称革命军的一批人之一......那时的乌萨斯军政府,依然压迫着我们的独裁政府。”
“那个臭名昭著的独裁者想尽办法铲除反对者,一切敢于反抗,哪怕仅仅是游行示威的个人或者党派,都会被处以死刑。”
“从最初的肃反委员会到后来的人民委员会,最终掌控整个国家。思路清晰,手段残忍。国内的形式也如你所见,整合运动的发展壮大足以说明一切。”
“当时的我,是反抗者队伍里坚定的一员。说是激进派也不为过。我们与军警部队的冲突越来越激烈,直到某天,他们使用重机枪和迫机炮,进行了镇压,有两百多个整合运动的同志牺牲。”
“极端情绪一旦被激化,就会越加不可收拾。整合运动开始呈现星火燎原的趋势,促使全乌萨斯的感染者联合起来。”
“我,拜妮娜,被视作一支私人武装的精神领袖。毅然踏入了武装反抗的道路。”
“毫无悔意充满激情。带兵不断向机场,油田甚至集中营等重要军事目标发起进攻。”
“当时的政府没有丝毫的妥协,甚至联合了其他国家和势力,包括罗德岛......对......就是伊伯特山事件.......”
“他们凭借过硬的训练素质和压倒性的火力,我们的每一次推进都付出了大量的牺牲。而很快,整个切城都陷入了风声鹤唳......甚至战火之中。”
“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组织的幕后援助,靠的不过是感染者同胞们无怨无悔的支持和努力.......”
“那场战役里,我们......尤其是梅菲斯特那个混蛋,踩着无数平民的尸体,踩着破碎的街道......依然无法逃离被封印的厄运。我侥幸活了下来,此后流亡在卢桑基亚的日子里,我总是问着自己......”
“这一切值得吗?真的是我们所憧憬的吗?”
“至今也还没有答案。”
“而这,不过是伊伯特山事件战火中,微不足道的一幕罢了。”
“想来正是我们这些‘革命者’,将国家推入了深渊。父母,丈夫被杀,这就是报应,这就是神罚!”
“在这悲剧发生的大浪中,我恰好是其中的推波助澜者之一。曾经所坚信的一切,分崩离析,变成无尽的怀疑与悔恨。”
“我曾经奉献了一切,给予这个或许是错误的革命事业。”
......
罗曼从尸体里摸出了半盒香烟,不同于Z麻,这是真正工业制造的香烟。
他点燃了一根,靠在椅子上。
静静地听着拜妮娜的诉说。
直到现在。
“说完了?”
他淡淡道。
“......”
拜妮娜知道,已经死了。
她和罗曼,已经死了。
任何个人都无法阻挡的......
看到罗曼将烟蒂捻掉,握刀的手再度抬起。
拜娜妮知道,时候已经到了。
这个故事该结束了。
“就是这样,阻止我吧,与我战斗吧。像我们曾经的信念那样。”
“或许有朝一日,我们的祖国会恢复和平,不再有压迫,像我们梦想中蓝图的那样。”
“但......事到如今......”
“......”
罗曼向前一步,拜妮娜将突击步枪抬起。
突然,一阵诡然的脚步声传来。
一阵掌声随之响起。
“精彩,非常精彩。但很可惜鱼钓错了。”
夏娜靠在门框边,微微笑着,看向两人。
罗曼仅仅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夏娜,原因无他,因为她的身份已经写在了军装的勋章上。
在一瞬间,罗曼身形一闪,一步跨来,持刀斩向夏娜的头颅。
可突然间,一面巨锤砸来。
罗曼被迫停步,无法闪避只能抬起双臂防御。
“嘭!”
巨力传来,罗曼吃痛,不由后退好几步。
双臂发麻,甚至隐隐发疼。
可见一名橙黄长发,绒毛大衣的少女,叼着一根烟.......
看错了,那不是烟,那是糖。
“按理说,应该会是黑潮派来第五分队的成员,进行斩首行动。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另一个留着虎牙的白毛少女戴着一副铁拳套,罗曼仅仅看一眼就感到无比的忌惮,恐怕没人愿意去被她砸上一拳。
长锤少女撇了撇嘴,长了口气:“我和第五分队的打过交道,但不认识眼前这个家伙。”
“他是个新兵蛋子?”白毛少女露齿笑道。很美,也很危险。
“......不,他是一个平民。但既然知道了这件事......”
长锤少女顿了顿,长叹了口气:“也不可能让他回去了。”
白毛少女听到这话,用威胁的眼神打量着罗曼:
“嘿,朋友。看来你要永远留在这了。”
“且慢。”
夏娜伸出一只手,拦住了跃跃欲试的白毛少女,她看向罗曼。
“作为你死亡的补偿......你可以把你的家人信息告诉我们,她们可以作为遗孀或者遗子,被送到切尔诺伯格。”
夏娜敢向天发誓,现在的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但拜妮娜看到夏娜,脸色变得有些恐惧。
都被罗曼看在眼里。
他并不认识长锤少女和白毛少女,这两人给他一种地下帮派的感觉,虽然军人的感觉更浓了一些,或许二女曾经从事过一些正规工作。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两人绝对是强敌!
“少在这惺惺作态了。绑架她人子女这套想必玩的更熟吧。”
罗曼冷笑道。
“......拜托,我们把姐们儿的儿子照顾得很好啊。而且也承诺了不会伤及她俩性命,保证此事完成了会让她母子相会的。怎么你们就信呢。我们这国家公信力就这么差吗?”
夏娜痛心疾首。
说得好像当真正黑潮叛军方面的第五分队到来时,也会保证拜妮娜安全一样。
而不会一发RPG把她炸了。
“好了,快说吧。你有没有什么亲人,没有的话......”
夏娜挥挥手。
长锤少女和白毛少女站上前两步,前者沉默,似乎在想些什么,后者神色好战,似乎一点不被夜幕的疲惫所影响。
“你可以叫我维娜。”
“因陀罗!至少大家这么叫我!”
二女逼近罗曼,罗曼握住短刀的那只手掌,开始浸出汗滴。
......
......
第二天,早上。
一处破旧,但还算温馨的庇护所里。
一对姊妹从临时搭建的床铺里醒来,发现以往已经归来并用搜来物资做好早饭的罗曼叔叔,今天并没有到来。
日出的阳光透过窗内的封条缝隙,照在女孩子们的身上。
......
“罗曼叔叔......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