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联军已经把黑潮叛军围困两个月了,补给供应被封锁,人们的日子越来也艰难。
任何胆敢穿越前线的人都将被射杀。
晚上肆虐的土匪和丧尸,白天逞凶的两方武装人员。
已经没有人敢质疑他们了......
在夹缝中,却有着星星点点的萤火。
城市医院,灾变前曾是卢桑基亚一带最大的一所医院,具有完备的医疗体系,可以容纳任何种类的病人。
普通的病人,有对症下药的众多科所。
一些重病,外症进ICU,内症去化疗。
矿石病患者,也有地方待,太平间。
哦不,应该是焚尸炉。
就现在而言,这些位置似乎也没那么大的不同了。
克菲墨,一名颇具名望的外科手术医生。据说在战争持续的这几个月间,他敦促着各个系统继续运行,几乎只身一人支撑起了医院的重新运营。
这是战争开始以来,第六十五天了。
夜色入户,月光莹莹。
白天震荡在耳边的炮火声逐渐消停下来,而医院上暗淡了的“医院”二字牌匾,也重新泛起光芒。
只是那般微弱,却也象征着希望。
......
“据说这诊所至今还在运营?或许只是个谣言。”
“不管怎样,必须要试试......姐姐要是再得不到治疗,她一定会死的......”
在弥漫的黑暗中,一个娇小的身躯,搀着另一个同等大小的残体,曳着沥出的血瘀,向着城市医院的方向艰难前行。
那是罗曼曾收养的姊妹。
罗曼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女孩子太饿,夜间出门,不知道如何是好,去到了一伙匪徒的据点,想要盗窃食物......
这伙匪徒可是连外界人道主义救援队都敢打劫的狠角色......结果可想而知。
其中年龄稍长的女孩受了重伤,而就在快没气的时候,另一个稍微有点人性的匪徒看不下去了,把施暴的匪徒劝走,暗地里想给两女孩点吃的,但他本身也没几两肉,无奈,将藏在外面的两瓶自酿酒,当做施舍送给女孩。
并告诉她们,去到城市医院。
如果是整个卢桑基亚有哪里还尚存希望二字,那就是城市医院。
现在,她们到了。
姐姐叫赛丽亚,妹妹叫赛丽娜。都是中学年级。
年幼的她们,经历了恐怖的灾变,又遇到战争。能活到现在,就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医院大院里,正前方是门诊部,东边的疗养院已经被炮弹炸成了废墟,现在依旧可以闻到刺鼻的硝烟味。
而门诊楼的一楼,什么都没有,正前方过去一条走廊,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反倒是废石瓦砾一堆。
妹妹赛丽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的绝望,但依旧拖着早已发酸的身体,奋力将姐姐扶向前方。
赛丽亚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偶尔发出的轻吟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还能说明她的存活。
如果她突然死亡,丧尸化了怎么办?
如果她们遇到了丧尸怎么办?
赛丽娜没有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向前!
那也是爸爸妈妈曾教给自己的......永远不要向困境低头。
想到死在政府联军手中的父母,赛丽娜心中徒然涌现出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脸上落下两道泪痕,步伐却更加坚定。
就这样,一步,一步。
前面似乎有谁在说话?
......
“迪尔!你该换药了。”
“噢......谢谢你。”
“我们真应该给这里的护士颁个奖。”
“她们简直就是白衣天使。”
听上去,并没有恶意。
至少几个小时前,赛丽娜在那伙强盗家门外听到的话都是什么“整座城市都是我们的”“没人敢惹我们”这样的醉话。
比起那些粗鄙的谰言,这里的人声听上去要温柔得多。
正当赛丽娜心中一喜,突然见到走廊尽头的门动了。
“嘎吱......”
一个戴着军士帽的乌萨斯人缓缓走来,她的手上有着一台狰狞的武器枪械!
原谅赛丽娜,她还是个孩子,认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武器。但无疑,无论是什么武器,那都不是好惹的。
经历这么久的摧残,看到武器的她下意识心里就一紧,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乌萨斯人也从走廊尽头的阴影处出来了,是个大姐姐?看上去还是高中的年龄......
“......小心点,我会盯着你们。”
她扫了眼两姊妹,并没有因为女孩子的楚楚可怜而动容:“如果你们要找克菲墨医生,他就在二楼。”
“相信我,你们不会愿意在这里惹麻烦的。”
她将枪管子抬高一个角度,对准两女孩的头颅。
这举动无疑是可怕的,赛丽娜的脚止不住地颤,不知是因为负重太大还是恐惧袭心。
好在很快,楼上有人听到了此处的动静。不一会儿,一个护士服装的女人快步走了下来。
“苦艾,出什么事了?”
“天哪,你这伤口!”
在看到赛丽亚身上伤口的一瞬间,那护士的速度更快了,迅速跳下楼梯,上前从赛丽娜的手中接过赛丽亚。
“怎么了?是劫掠者?”
楼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音色浑厚,说话者大抵是个壮年男子。只是当提到“劫掠者”一词时,他明显显现出了一丝惧怕。
“这个孩子需要治疗!”
护士回应他道。
很快,楼上也快步下来一个中年男子。
那是一个穿着手术服的乌萨斯胖子,大腹便便,他的毛发并不干净,应该许久没有用干净的水洗过了。即或如此,他的手术服依然一尘不染,上面还有着消毒过的酒精味。
同时,似乎是忌惮什么,又似乎在防范什么。他手上握着一把手术刀。
那就是克菲墨医生。卢桑基亚的人提起他,没人不竖起根大拇指。他的名望几乎等同于坡伦波上卢桑基亚大教堂里的神父。
“医生。这里有新的伤者。放心去医疗吧!我会守护此地的安全!”
赛丽娜看到,刚刚抬起武器的乌萨斯大姐姐,这一刻立正,向胖医生敬了个礼。
护士似乎看出了赛丽娜小脑袋里的疑惑,解释道:
“不要怕。这位是保护我们安全的警员,你可以叫她苦艾。她的父亲很早就牺牲了......我不是说灾变,我是说伊伯特山事件。”
“克菲墨医生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他的医术非常好,曾经在萨斯格勒也是一家大医院的主刀医生。”
说到这,似乎是发现赛丽亚的情况不容乐观。护士闭嘴了,将少女抱上楼去。
赛丽娜忙要跟过去,却看到两人转身进去了二楼的手术室,转手就将门给反锁。
“别怕,她们做手术,需要安静的环境。你只有安静地呆在这,才能救你姐姐。”
苦艾的声音渐渐远了。
......
赛丽娜站在原地,还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久,她还是走下楼来,发现苦艾就站在来时的门诊部门口,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这相对静谧的夜晚,纷杂之声谱写成了并不悠扬的乐章。
枪声!
还有,一些嘈杂,但或许是耳鸣的嗡嗡声。
赛丽娜坐在楼梯口,望向苦艾的背影。
耳畔边是二楼走廊病床上,一些病人或伤者的交谈。
“那天的炮击真是太猛烈了,我们死了好多人,多亏苦艾解决了丧尸,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我们失去了拉里,虽然他是一个兵,但他依然是我们的一份子......”
“我感觉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拜托请杀了我,不要让我变成丧尸那鬼样子......求求你们,哪怕让苦艾下手。”
听到可怜人们多少带着庆幸,或者抽噎的声音。
赛丽娜发现,原来饱受战争摧残的可怜人,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该死的战争!
想到这,她站起身来,整了整挎包。也站到门诊部的门口,一旁就是苦艾。
“谢谢......”
可能是不忍心打破这片难得的寂静,赛丽娜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怯怯道。
“嘭!”
“......嗯?三点钟方向,那家人要遭殃了。如果运气好,明天还能及时得到救治。”
“轰!”
“......”
苦艾没有注意到她,而是下意识喃喃了一句。待发现赛丽娜站在自己旁边,面无表情的她,少有地挤出一丝笑容。
“抱歉。我刚刚在听炮声来定位炮弹落点。”
“放在以往,这是绝对难以想象的。但战争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来到赛丽娜身边,将她屁股后面的一片石块用一块纸巾擦了擦,旋即让给了赛丽娜。
自己则就靠在旁边皲裂了的曲尺柜台上:
“有什么事吗?”
赛丽娜从包里,把土匪给她的两瓶自酿酒给拿了出来,抬起来递给苦艾:“我希望这可以作为救我姐姐的报酬......”
笑了。
苦艾真的笑了。
笑里面透着三分怜悯三分无奈。还有四分全是悲哀。
两瓶酒?
酒和烟草的确是战时的通行货币,可救助赛丽亚,先不说对克菲墨医生他们的体力消耗,先说是医疗物资,这就不够付酒精和绷带的钱。
她们救助赛丽亚,完全是处于自愿,悲天悯人一般。
但苦艾明白,这些酒是赛丽娜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处于同等的尊重,她将酒收下,放到一边。
两人都沉默着,静等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还没等赛丽亚的消息出来,不速之客反而提前到来。
那是两只缺胳膊少腿的丧尸,难民大半,可能是寻觅到灯光,或者生机。都拖着残破的躯壳,一步一顿地向门诊部逼近。
苦艾抬起那柄造型怪异的枪械,接着只见一道流光闪过,最前方的丧尸如遭重击,身形后仰连退几步。
前半个身子呈现出不正常的焦黑色,在黑暗中并不是那么明显。
“......枪?不,没有火药的味道。也没有那么大的声音,是罗曼叔叔提到的消声器?那究竟是什么武器?”
赛丽娜正想着,那两只丧尸已经哀嚎两声,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两下不动了。
“我,苦艾,给予你们仁慈。”
“可怜的阿吉米......还有他妻子。”
苦艾叹息一声,也仅仅于此了。
“你认识他们嘛?”赛丽娜弱弱问道。
“几分钟前,他们还是我们的好邻居,在一段时间里,替我们提供过柴火,还给克菲墨医生捐献过医疗物资。”
“现在,却只是两具尸体。”
这两个可怜的人,就是在炮击中丧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