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前是遭受了何等的虐待啊……”古无惑一声叹,叹出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除了这截断指,其他的血肉都已不成形状,除了中间一大片的区域,其余血迹一路延伸消失在路边的草丛里,就连草上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程铭顺手拿了根树枝翻了翻那几根碎骨,可能是某种重力导致骨头都已经被压成了平的,就像是被人用大锤一根根敲碎一样,变成无数的骨渣。
“按说这段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胡圭眉头拧成一个结:“你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可黑风岭已经是白巾盗默认的地界,他们只求财不夺命,像这样残忍的手法未曾听说过。要说是什么猛兽……但是这离黑风岭的深处地带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那些食人凶兽断不会在此出现的啊。”
“那得找当地人问问了。”程铭说道。
“当地人?”陈老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道:“程公子,咱都出村两个时辰了,这会再返回?黑水谭可是不等人,错过了通过的时间,那可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我可没有说要返回啊,”程铭神秘一笑,“韩掌马,张欢在哪里?”这句倒是对着姗姗来迟的韩木说到。
“那个农家小兄弟?”韩掌马眉间一挑:“应该在后面伙计的马车上。”
“几位稍等,我去问一问。”程铭就要离开。
陈老二出声道:“何必这么麻烦,把那张小哥儿叫过来一问便知。”
程铭摇摇头,否决了陈老二的提议:“这么血腥的场面,你我几人见了心中尚且不舒坦,若让张欢见了,难免会在心里留下阴影。”
“程公子考虑得周到。”陈老二咧着一嘴黄牙,朝程铭竖起大拇指。
等程铭找到张欢时,张欢正仰着肚皮躺在商队拉皮货的木车上呼呼大睡。
被程铭摇醒,张欢睡意朦胧:“程哥儿?”
自从程铭让张欢不要再喊自己先生后,张欢就开始用“程哥儿”这个称呼了。
“张欢,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说,嗯……黑风岭中有哪种凶兽,能够把一个活人,怎么说呢,就是把一个人咬得支离破碎那样。”一时间程铭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说辞,含糊不清道。
“凶兽?支离破碎?”张欢满头雾水:“我不太清楚,不过总会听黑风岭的猎户说,黑风岭深处不但有凶兽,还有灵兽的存在。”
灵兽,已经超出一般野兽的范畴,跟人类中的灵士一样,它们也是野兽中的佼佼者。
“什么样的灵兽?”程铭追问道。
“这……我也不太清楚。”
从张欢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答案,程铭只好返回。
等他回去时,胡圭已经找了几个可靠的伙计,拿茅草铺在刚才的地方,还有其他人不断用土石掩盖路边的血腥痕迹。见程铭去而复返,还在指挥干活的胡圭迎了上来。
“程公子,可有什么收获。”
程铭摊手道:“没有,只是张欢说有猎户言黑风岭的深处有灵兽的存在,三爷可知一二?”
“灵兽?”胡圭思索片刻,说道:“灵兽倒是听说过,不过都是在黑风岭深处,按理说不会出现在这里啊。”
“三爷,已经收拾完了。”陈老二凑过来说道。
胡圭走近,一切痕迹很好的遮掩了过去。他点头说道:“算了,赶路要紧,继续走吧,争取子时前到黑水谭。”
“是。”
队伍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几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对不知情的人讲起尘土下发生的事情。如果不加掩饰,被队伍里其他人看到,难免人心浮动,有时候,心里的恐惧要比看到的恐惧厉害的多。
无数的脚掌踏过,很快就又变回了原样,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桩惨事,就连那截断指,也不知被扔在了何处,十天半个月后,它也会跟那些枯枝败叶一样,腐烂在土里,或者变成虫蚁的一顿美餐。
谁知道呢?
“陈管事,距离黑水谭还有多远的路程?”约莫又行进了半个时辰,程铭快马赶上前面的陈老二问道。
“快了,快了。”陈老二回道:“程公子,不妨下马走一走。”
程铭将信将疑下马,还没走几步,就发现了脚下的古怪。
脚下的土地不再平整,许多杂草探出头来,不像是有人走过的样子。非但如此,地上还有许多小水坑凭空冒出,程铭探脚试了一试,坑里是货真价实的清水。
“这条路,是三爷误打误撞发现的,”不等程铭发问,陈老二抢先说出了答案:“你如果走往常的路,要过无数的木桥躲避沼泽,水深处还要伐木建筏,很是麻烦。若抄这条小路过去,起码能省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且这条路往常覆盖这里的水在午夜时就会消退,很容易就能过去。只要离黑水谭越近,这地上的水坑也会增多。”
“敢问陈管事,黑水谭这个地方,有何蹊跷?”
陈老二瞄了眼程铭,淡淡说道:“哦?程公子何意?”
“自从一炷香前,我就发现商队的伙计们磨刀插箭,好似备战来敌,而且,”程铭鼻子一吸:“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辆不久前从后面赶过来的马车,里面拉的都是雄黄吧。”
“程公子观察的仔细。”陈老二承认道:“不错,的确是雄黄,这是过黑水谭的必备。”
“听陈管事的意思,难不成黑水谭有很多的蛇虫?”
世人皆知,雄黄乃是驱虫解毒之良药,程铭所不解的地方,是如果为了驱虫解毒,可将雄黄分发下去,然而商队反其道而行之,将雄黄收集在一起,不免让人疑惑。
“蛇虫?程公子想多了,”陈老二干笑几声,说道:“备雄黄不是为了驱蛇杀虫,而是为了黑水谭里的东西。”
“黑水谭里,有怪物。”
陈老二搓搓手,拿过马背上的酒葫芦狠狠灌了几口,对程铭说道:“程公子你有所不知,黑水谭为何叫黑水谭,是仅仅因为潭水看上去像是一缸墨水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黑水谭,掉进潭里,就像掉进黑暗中,永远都没有可能上来。”
陈老二回忆道:“上一次走黑水潭这条路,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也是晚上,我在队伍前面,忽然听见队伍里一阵吵闹。等我赶到的时候,很多人聚在水潭边上。”
……
“陈管事来了!”
“吵什么吵!有没有点规矩了。”陈老二刚喝骂道,手中马鞭一指:“出什么事了?”
“陈管事,我我我我我,他他他他他他。”被陈老二指到的是个年轻小伙,头一次见陈老二发怒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吗了个巴子!”走了很长时间,一路神经紧绷,这一下像是剪断了他脑袋里的那根弦,陈老二手腕一翻,马鞭重重抽在年轻人的背上,年轻人发出一声哀嚎被抽到在地,却不敢躲,在地上缩成一团。“你来说!”
看着伙计的惨样,被陈老二指到的另一个人战战兢兢开口道:“回,回报陈管事,胡哲掉进潭里,连着那批货也都再进去了。”
“什么?掉黑水谭里了?!详细说说怎么回事。”一听连人带货通通栽进这黑水谭里,陈老二又急又气,这批货是往滇州走的私货,顶得上他们跑两趟的收入了。这一下子少了十分之一,搁谁,谁都受不了。
“是,我在是跟着胡哲一起押车的,他说他不精神,非要下去洗把脸,我想着洗把脸能出什么事,也就随他去了,没想到,没想到,”伙计汗珠直流:“这胡哲在潭边蹲下去了很久,我寻思不对劲,就在车上叫他,结果他走回马车边上,那时候看他脸色不太好,我也没多想,谁知他刚刚牵过缰绳,就被潭水拽进了潭里。”
“拽?”陈老二傻眼了,你是当我智商不在线吗,好端端一个人,能被潭水拽回去。
“没错,”伙计也知这话出口宛如天方夜谭,可是他亲眼所见,无奈硬着头皮说道:“那潭水,那潭水拧成一股绳,吸在他背上,猛得把胡哲拽进潭里,我当时吓傻了,等反应过来时,都,都掉进潭水里了。”
陈老二喘着粗气,环顾一圈畏畏缩缩的人们,严声道:“怕什么?商队的钱,只进不出,去,取网子来,今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
“老二,慢着。”
是胡圭的声音。
“见过三爷。”见三爷走过来,商队的伙计纷纷弯腰道。
“三爷。”三爷来了,陈老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该如何办,全听三爷定夺。”
“当初出发前,让你带的雄黄呢?”三爷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陈老二一听,忙道:“在呢,在呢。”指挥人从队伍后面拉了过来。
三爷吩咐道:“全倒进潭里吧。”
一众人手忙脚乱将雄黄倒进潭中,潭面泛起阵阵涟漪,响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许久才归于平静。
大多人心中奇怪,可看三爷一脸笃定,有话说不出口,只好看了下去。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渐渐消散,只听得风声穿林而过,好似等待什么。
“哪是什么!”
一声惊呼,宛如炸雷,在商队中轰隆爆开,众目睽睽之下,谭中浮上来一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