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之前姑娘好歹告知我,日后该如何相称吧。”
女子一愣,旋即想起的确自己还没告诉过程铭自己的名字,别扭地说道:“你叫我周漪就好。”
“周姑娘,在下程铭,有礼了。”程铭中规中矩说道。好歹是清平京里的有头有脸的门户出身,程铭自然不会在姑娘家面前失了礼数。
程铭不多废话,直接了当说道:“周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你跟你背后的组织,是何时开始盯上宋宁的,或者说,盯上我们整支队伍。”
“你怕是不止一事不明吧。”周漪答非所问。
“不错,周姑娘从何而来,宋宁身上出现的古怪究竟是什么,你和你背后的组织想要什么?”被周漪一语戳破心事,程铭也懒得遮掩,连珠炮般地发问道。
“男人就是麻烦……”周漪不耐烦地甩了个白眼,一只手抵在腿上撑住脑袋说道:“这么说吧,自从你们进的那个庄院,里面住着一位大人物,我们头儿和他斗了很多年了,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从其他人身上下功夫了。刚好你的这个朋友,宋宁,就是那位抛出来的棋子,你说,我们能放着不闻不问吗?”
“这么说,我们前脚出了庄院,你们后脚就盯上了我们。”
“不错,”周漪言简意赅,说道:“你们刚一进村,我就开始暗中监视,就是吃的什么饭和什么人说过话,都已经变成塘报发回京内了。之后我就一路尾随,今晚要不是看你和那小子晚上鬼鬼祟祟,怕坏了大事,我也不会改变计划。”
周漪用一种怪异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看得程铭浑身不自在。她原本以为,抓这个没什么灵力的小子问问话,之后再用失魂香迷晕了扔回去了事。
谁能想到这小子那跟龟壳一样的灵技,打乱了她的安排。周漪理所当然把一切归罪于程铭的古怪招式上。
实际上在与周漪争斗中,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也把程铭吓了个大跳就好似与生俱来一般,灵力运行浮现在脑海,自然而然地使出了这一招。
程铭打定主意,待安定下来再做尝试,他可是看到了这“长月印”变态的防御力,说不定日后能成为自己压箱底的保命技。
“现在你能讲讲,你的想法了吧。”
程铭颔首作答:“宋宁一出庄院,不但是性情大变,而且我与他闲聊时发现,他对于清平京一些地景也记得含糊不清,我几次试探,发现他回答起来的吃力,这种情况,莫非就是那邪术,抽魂?”
抽魂,是一种古老的秘术,说前不得不提何为魂魄。
据称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是为七魄。
三魂居于人的精神间,待人死后,天魂归天路,地魂徘徊墓间,命魂入地府,而所谓七魄,分别代表着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所谓身死道消,便是人身去世,七魄消失。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抽魂,是一种传说中的术式,彼时战乱不断,远古时代除了灵士以外,各个部落城邦还有另一种地位尊崇的人:巫。
灵士取天地间灵气为己用,巫则利用与生俱来的能力:牵魂。将游魂野鬼束缚后当做自己的武器,在争斗中往往会发生出奇制胜的作用。灵士修的是灵,巫炼的是魂。
更有一众心思歹毒的巫,发明了许多残忍的秘技,抽魂便是其中一项,程铭也只是见过只言片语的介绍,只说被抽魂之人的魂魄由于有一部分被抽离出来会变得残缺不全,接着一点点丧失原有的记忆,直到沦为他人手中傀儡。
起初程铭也不过是当做传说奇闻一看了之,现在回想起来,发现与当下出现在宋宁身上的古怪一一吻合。
“不错,宋宁就是中了那位‘大人物’的抽魂。”周漪肯定了程铭的猜测。
抽魂会给被抽魂之人带来极大的痛苦,难以承受魂魄剥离带来的痛苦爆体而亡者不在少数,因此远古各部达成共识,将其划分进邪术中,如有用者,谁人皆可诛之。
看来他们真的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了,程铭想起便觉得后怕。周漪所在的组织知道那位大人物掌握着这种邪术却不动手,只是派人不断监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不能动,二,不敢动。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程铭他们现在所能去触碰的禁忌。
何况,眼前还有个大麻烦没有解决。
程铭一本正经分析道:“被抽魂者,会随时间推移为抽魂者所用,照这么说,宋宁能‘完好无损’地从庄院里走出来,说明他不过是抛出来的线,幕后主使者真正的鱼儿还没有露头,我意暂时静观其变,接机接近宋宁,看能不能探出些风声。”
“使用抽魂后,因为距离不定,所以也有可能导致中术者出现所思紊乱的状况,非但如此,如果提及施术者的某个忌惮,说不定还真能让中术者反向说出施术者的所图。既然你能跟他搭上话,可以多加试探。”周漪听后补充道。
程铭暗自吃惊,自己不过是知道有抽魂这门邪术的存在,而周漪却好似去对其了如指掌,这让程铭更加好奇。
“我明白了,不过那位忌惮什么。”程铭深知,现在还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一个词。”
“一个词?”
“没错,”周漪嘴角绽开一抹神鬼莫测的笑:“这个禁忌词是:”
“长生!”
……
“长生!”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响起类似于齿轮重启转动的咔咔声。
“他们好像有所察觉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
“无妨,他们不是目标。”这声音呕哑嘲哳,就是破锣嗓子发出的声与之相比也犹如之音。“我要的鱼儿,可是在潭底!”
“既然想玩,那就陪他们好好玩玩,如何?”
……
商队在丑时前到了黑水谭。
窗外的嘈杂声吵醒了程铭,他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与周漪大致定下了下一步的计划后,两人陷入一个无话可说的境地,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周姑娘你不休息怎……噗!”
程铭刚拿过水壶打算喝几口润润嗓子,不经意往周漪的地方瞥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呛死在这口水上。
明月依挂松山岗,玉人香肩媲月光。
周漪罗衫半解,俏臂如玉,正换衣时忽听背后程铭开口,下意识就要扭身,可才想起来自己在干嘛,桃红在两颊晕开,女儿家的羞态展露无遗。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秒。
“还看?眼珠子不想要了?”周漪拉起衣衫,对程铭冷冷说道。
虽惊艳于周漪的姿色,不过程铭知道这女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急忙背过身去,嘴里清心咒念得不停闲。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得到周漪的准许,程铭才敢坐正身子,刚刚那个飒爽英姿的女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麻衣遮体的农家女子。
周漪从怀里掏出个瓷盒,用手蘸着盒中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转眼间,那张脸变成了蜡黄色。
只剩一抹粉红停留在脖颈间。
“程……”
“姑娘放心,刚才我可什么都没看到!”程铭先发制人,拍胸脯打包票。
“谁要跟你说这个了!淫贼!”周漪可不吃这一套,一掌过去,掌风呼在程铭臂上,实打实的疼。
“姑奶奶,你说,你说。”程铭抱着胳膊缩在角落,宛如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语气也是寒酸的不行。
他算是明白了,当他惹到这小姑奶奶时,就是呼吸也变成一种罪过。
周漪道:“刚刚我下车偷衣……取衣裳时,听这商队的人说到了黑水谭要休息半个时辰,你正好借此机会,去接近宋宁,明白吗?”
“得嘞,我现在就去。”
程铭心说终于有机会不跟周漪待在一个马车里,他欢喜还来不及呢,一溜烟地溜下了马车。
扔下周漪看着还在晃悠的马车门哑口无言……
“宋公子,宋公子!”
宋宁刚刚得知商队会在黑水谭休息半个时辰。在马车里呆的久了,分外想念外面的清新空气,他前脚刚下马车,后脚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来不及应答,那人已经热情地搂住自己的肩膀。
“原来是程公子……程公子有何事找我?”
对于程铭,他了解不多,只知道是那清平程家的一个庶子,这路上说过的话也不多,只是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总喜欢跟自己打听清平京有哪些地方。
说起这个,宋宁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清平京人,不能说是无所不知,但怎么程铭有时问的,自己像是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仿佛自己的记忆中缺失了那一块拼图。
也许是太累了,多歇息歇息可能便好。宋宁自己安慰自己,这会儿程铭过来,多半是又要开始问东问西,自己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
然后?
然后干什么?对,自己是不是有件事还没有做,那件事对自己很重要,可自己现在完完全全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件事,好似到嘴边的话全忘个干净。
“宋公子,你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