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在说什么，我不太能明白。”程铭冷汗直流，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这话……现在寄居在宋宁身上的“大人物”是知道他与周漪的计划了？
“宋宁”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也不多言其他，伸手一弹，一团白光顺着指尖飞到潭面上，在潭面上如墨般晕开，几秒过后，仿佛在水面铺开一张三米见方的白纸。
紧接着，在白光中出现两道身影，不是程铭与周漪还会是谁？！从两人踏进马车那一刻开始，后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白光中一幕幕上演，自己和周漪的对话程铭听得明明白白。
程铭身子一软，要不是用手撑住，险些就要倒在地上。“宋宁”虽未开口，不过他这招的意思程铭清楚的很。
小伙子，跟我斗，你还嫩得很！
“灵士修灵，巫者炼魂，他们做了太多的准备，却偏偏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点，你说，这是不是舍本逐末？”
“宋宁”说的话程铭直感觉一头雾水，难道“宋宁”这一手是借助魂灵的力量？
“宋宁”不给程铭说话的机会，继续讲了下去：“小程公子，真可惜没法留你在这里，我还想跟你多说些话。”
程铭心跟你多说点话还不知道我小命还能不能留下，不过还是嘴上顺着说道：“前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子绝对不往外吐一个字。”
“前辈？哈哈哈哈，有你这一声，值了，哈哈哈。”
“宋宁”忽然发癫般的放声大笑，直笑得两颊通红，一只手不断拍在自己的大腿上，配上手里左扭右摆的小蟒蛟看上去分外滑稽。
“可惜了，这小子的身体还是没能撑够时候啊。”
正当程铭惊诧于“宋宁”何故大笑时，他突然止住了笑声，遗憾说道。
“宋宁”话音刚落，潭水上方开始冒出一丝丝的白雾，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刚刚还沉寂的黑水谭已然变成了一锅沸水，大大小小的气泡鼓出潭面，不断爆裂开来，很快，雾气就已经覆盖了大地，在雾里，程铭发现“宋宁”变成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程铭，他跌跌撞撞朝那个雾里的影子奔去，可那影子好似跟他玩起了捉迷藏，一会儿在东，一会在西，捉摸不定。
程铭像只无头苍蝇来回乱撞，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内心的焦躁也越来越重。终于那影子离他不过几步远，程铭再也克制不住右手成拳，运转灵力，大喝一声：“不要再闹了！”拳头狠狠朝雾中的影子砸了过去。
呼……
不知何处一股强风直面程铭而来，逼着程铭后提，他眯着眼睛，难挡风劲，无奈收回拳头，用双臂交叉撑在自己脸前当做简单的防护。
直到感到大风过去，程铭才放开胳膊。此时，刚刚弥漫的大雾已经消失不见，他得以看清四周，这不看不要紧，刚刚平静的潭边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变样。
胡圭、陈老二、黑子、韩木、唐焱……程铭的熟人都来到了潭边，非但如此……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怪程铭自己发怵，仍谁被无数的刀箭指着都会感到害怕。没错，刚刚站在那条线旁的伙计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弧形的人墙将程铭包围其中，无数人张弓搭箭，剪头对准程铭的方向。距离近的足以让程铭看清唐焱脸上惊愕的表情。
程铭敢肯定，只要胡圭一声令下，顷刻之间自己就会变成一只刺猬。
胡圭站在人中，周围无数火把围绕，火光中他脸色难看至极，阴郁道：“宋公子，劝你莫做傻事，不要害了其他人性命。”
对了！
程铭忘了这重要一环，这潭边可不止他一人！还有“宋宁”！
“宋宁”在程铭背后，衣衫上血迹斑斑，样子有些奇怪，他手中握剑，剑刃上还残留着血迹。怀中似乎还有一人，正奋力挣扎，想要脱离“宋宁”的“怀抱”。
是周漪！
“别乱动，乱动可就没命了。”“宋宁”贴在周漪耳边，轻轻说道。
说话间剑刃又往上移了两分，刚好抵在周漪的脖颈处。周漪果然安分了很多，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不停朝程铭比划。
“救我。”
她看着程铭，眼里是他不曾见过的慌乱与无助。
“前，宋兄，你这是闹哪样？”程铭慌忙改口道，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叫了前辈，难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宋宁”抛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程公子，你如何看待命运？”
如此剑拔弩张的局势下，他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着实令人费解。
程铭不好敷衍，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信则有，不信则无。”
“哈哈哈哈，好，好。”“宋宁”大笑道，这可吓坏了被他挟持的周漪，脑袋忙向后缩了缩，深怕那持剑的手一抖送自己归西。
“当年我也天真的以为，这天命，就是个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可后来我发现，命运好似躲藏在暗处的铁链，它悄悄跟着你，缠上你，让你挣不脱，逃不过。到最后变成它的掌中玩物。”
“宋公子，现在可不是让你论道的时候，放下剑，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许久没发声的胡圭忍不住说道。
“程铭，程铭快过来啊。”唐焱脸上写满焦急，不断叫着程铭。
“……”
“程公子，再会。”
扑通。
……
程铭看向唐焱的当口，宋宁拉着周漪一头跳进了黑水谭中。等程铭再回过头时，回答他的，只剩下那一圈圈散开的水花。
严阵以待的众人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刚刚还鸦雀无声的潭边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只是这热闹，多少带点其他的色彩。
就这么……跳下去了？
程铭像一尊雕塑立在原地，周围的声音纷乱嘈杂，好似有人拿了一台搅拌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并搅碎了塞进程铭的耳朵，声音从开始的窃窃私语演变成了大吵大嚷，他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那些声音不管不顾地钻进他的脑袋，好似拼了命也要将程铭的头挤爆。终于，程铭再也忍受不住，哐的一下倒在地上。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他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唐焱……
程铭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是个逍遥的侠士，做事凭心，放浪不羁。爱他的人有很多，想要他项上人头者也不少。他曾踏足采霞峰邀明月共舞，也曾潜无尽海域同鱼怪嬉戏。
梦里，是无尽的潇洒自由。
梦的尾声，他与一老者登上座不知名的山，山间云雾缭绕，山顶直冲云霄，俯视一片云雾。老者袒露出来的肌肤上绘有奇怪的符号图形，一条黑绳穿了八十八颗骨珠戴在脖子上。
老者领他登上山顶的巨石，程铭只能看到老者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他没法开口，默默陪老者演完这出“哑戏”。
对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后，老者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手指指向前方，程铭看过去，眼中只有漂泊的白云。
就在这时，老者将他推下了山崖。
………
“嗯……”一声略带痛苦的哼咛。
“程铭，你没事吧！”
程铭刚睁开眼皮，唐焱那张脸就怼了上来，把他吓个不轻。
唐焱将程铭扶起，颠簸感传来，原来此刻两人已不在潭边，而是身处一辆行驶的马车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程铭现在一脑袋的浆糊，只好求助于唐焱。
唐焱回了个白眼：“我还想问你呢，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程铭老实地摇摇头。
“一开始我还在车中休息呢，这外面忽然大呼小叫的，我刚下车，你知道看到什么吗？”说起这事，唐焱唾沫都快喷程铭脸上去了，无奈程铭还躺在马车内的床上动弹不得，是有苦说不出，只能靠扭动腰来偷偷拉远与唐焱的距离。“我这还是听别人说的，宋宁，一个人，一把剑，跟发疯了似得，见人就砍，我下来时，就看到倒了一地的伤者和来不及收拾的尸体。接着我听说，宋宁抓了你和另一个伙计朝黑水谭去了，我是生怕他对你不利，丝毫不敢耽搁。”
唐焱话里那另一个伙计，说的估计就是换了装的周漪，看来他们都没有认出那是程铭带回来的人，只当是队伍中自己的伙计。
事情在唐焱的絮叨里被拼凑了出来：在商队众人休息时，宋宁忽然发了疯病，伤了人后要挟他和周漪逃去，结果误打误撞逃到了条死路上，黑水谭。
自己趁宋宁不注意，“侥幸”逃脱，而周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宋宁拖着跳进黑水谭，一起走上黄泉路。
听完整段叙述，程铭愣住了，难道自己看到蟒蛟，大雾都是幻象？还是说其他人才是被蒙蔽在了“宋宁”的幻象中？
宋宁……周漪……别相信他们……再会……
程铭发出声痛苦的呻吟，脑袋的刺痛感还没有完全消退，唐焱见状，忙递上了水壶，示意程铭喝上几口，说不定能够有所缓解。
这时，马车车门被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