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立无援,粮尽弹绝境况下,樊城人靠着坚定的意志,不仅守到了今日,也在不断战胜恐惧。
可在大阵即将被突破的时候,他们的内心还是产生了一丝绝望。
完了!
这两字,或许是很多樊城人此刻的心生。
还好,郡守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巷战,不过那时真就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了。
尤其是普通百姓,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
攻击还在继续,秦人今日好似拼了命,不过,人们终究没有等来大阵破碎后的那声悲鸣。
又过了一个时辰,秦人停止了进攻,只有一些零星的攻击还在继续。
那些攻击,对于整个城防已无关打紧。
到了后半夜,攻击才全部偃旗息鼓。
第二天一早,当第一道霞光爬上城墙时,负责巡哨的士兵还不住地点着疲惫的头颅。
他负责观察的方向,已经没有了秦人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哪个巡哨忽然嘶吼起来:
“没了、没了…秦军撤啦!”
樊城的城墙上,一片片引颈探看的头颅,艰涩地看着城下的情景。
不多时,呼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秦人跑啦!”
“我们胜利啦!”
“哈哈……”
“嘿嘿……”
“呜呜……”
“啊……”
“……”
嘈杂声中有喜悦有哭泣有叫骂还有悲伤、遗憾……
昨夜秦军势若疯狂地攻击,只是为了将库存全部用光,同时,为后半夜的悄然撤退做准备。
第二天,秦军撤的一个不剩,给樊城人带来了太大的震撼。
他们认为,秦军被他们打败了。
不过,或许被他们耗走更为恰当,卢成就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已有人鼓动卢成打开城门乘胜追击,一定能够有所斩获,同时,还能报一报三个多月来的屈辱。
他们太憋屈了,尤其是武将,被人追到家里来胖揍,家长还在旁边冷眼旁观,谁能咽下这口气。
卢成就能。
此时,他正与僚左以及一群军官,在关城的角楼里商议秦军撤退之事。
陈让也站在角楼外旁听,还能够随时给卢成提供些参考意见。
里面的卢成,任谁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他都不为所动,尤其是外面不住摇头的陈让,给了他更大的决心。
秦军虽然有损伤,却并未伤及筋骨,想靠着樊城这些疲惫之师,就想邀击秦军的野战部队,那些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说百分百不能成功,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只有人和,却是被堵了三个多月,且没有给养的守城部队和地方驻军,残破不全的人和。
难度可想而知。
卢成决定不但不追击,而且还要加强警戒,大阵依旧开启,城门只开一道,方便探报进出即可。
同时向周边州郡通报战况,尤其是睢阳郡以及一些走动不错的州郡。
至于朝廷,想必说也没用,只简单递一道奏疏。
给有功人员,请赏还是要的,至于他们同不同意,就不是卢成能决定的了的了。
随后就是安抚民心,叫大家先不要急于恢复生产,等查清秦人的动向再说。
此刻的秦军辎重,已先于大部队穿行在周国西境的山林小路,回往秦国。
而秦军主力真就在断后,以免周军的追击或偷袭拦截。
走了两日并不见周军的踪影,只发现些哨探,全部打发了。
晚间宿营时,秦军大帐聚集了不少人。
孟明视以及一众将佐,正在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虽然哨探被我方擒获,可那些暗哨很难一网打尽,因此,我军若冒然折返,一定会被敌方探知。”一位将领建言道。
孟明视轻笑一声,两道疤痕好像也很欢快的样子,跟着抖动起来:“这个本帅了然,过了阴木岭有一片沼泽,常年雾气缭绕,我大军可借此隐没,然后折向西南,取了葫芦口,也不妨我大军此次周国之行。”
话音刚落,将佐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有同意的有反对的,还有皱眉思考的,众人倒是没有站出来发表观点的。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若是周军主力西移,即便我军进行偷袭,可一旦暴露行踪,周军那时将有很充分的准备时间。况且如果我军进展不利,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此刻,孟明视的疤痕不再跳跃,也跟着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他说的没错,秦军之所以撤军,就是因为周军已经由江北返回。
他们这点人完全暴露在了周军的利剑之下,所以无论机率有多大,他都不可能拿五六万秦军的命去赌!
因为任他们怎么想,想破头皮也不会知道,周军不救樊城,是要用他们的手来杀一个人。
这种操作,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若是告官都没有证据。
而且,还给他们创造了这么多条件。
否则他们怎么会撤军,一定会继续围困,直到拿下樊城为止。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周军西返也是廖文辉等大臣积极推动的结果。
搁监国的意思,非等秦军拿下樊城后,他才会派兵驱赶秦军。
廖文辉他们把话说得已经非常明显了,周军再不采取行动,樊城将不知王化。
周边州郡恐怕也会兔死狐悲,失去控制。
冉宏皋也才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廖文辉等人行动。
陈德被朝臣们逼得无奈,又没有冉宏皋的力挺,他只能略作妥协。
先将大军撤回来休整,征讨秦军再说。
如果这些情报,孟明视能够全掌握,那么他还怎么会退而求其次,奇袭葫芦口。
他会果断折回,继续进攻樊城。
樊城已是强弩之末,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么回去,他又有着万般不甘,咬了咬牙,绝然道:“本帅独领两万人马,奇袭葫芦口。余下人员,随副帅撤回吧!若不成功,本帅绝不回秦。”
这下将佐们都站出来苦劝,孟明视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杀回去的。
谁留下谁离开,回去的人怎么跟秦主交代等等,都是令人头痛的问题。
就在他们头痛的时候,樊城人也开始头痛,疼的比他们还厉害。
虽然秦军撤了,可那让人气炸的旨意也传扬开了:
樊城郡守,没能邀击秦军,任凭秦军自由离去,有里通敌国之嫌……
“这不是扯嘛?”久在樊城当叫花的老赵闻讯,不由得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