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寂寂,斗转星移,转眼白天又至。
苏成华在医院里,若楠在工作室里,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一天的工作完成了,这本是最轻松惬意的时刻,但是苏成华却还得打起精神来,因为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至于结果怎样,他心中着实没有底。
约好的时间到了,祖大亮和小张带着胡向东准时来到了办公室。
苏成华这一次没有在办公室里和胡向东谈一句话,而是和祖大亮打声招呼就带着胡向东去了咨询室。
到了咨询室,二人分别落座。
经过简短的交谈,苏成华便对他进行了催眠。胡向东也很容易就进入了催眠状态。
苏成华对这点并不担心,因为他既然能被他的导师长期深度催眠,就说明他的受暗示性很强。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祖大亮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他无法保持淡定。
终于,苏成华和胡向东走进了办公室。
“苏医生,你们谈得怎么样?”祖大亮见他们进来,眼前一亮,赶忙站起身来问道。
苏成华脸色稍微有些沉重,并没有立刻回答祖大亮的话。
祖大亮对小张说道:“小张,你先送胡向东回去吧,我在这里和苏医生再聊会。”
“好的。”小张说罢,便带着胡向东离开了。
他们一离开,祖大亮就迫不及待地再次询问:
“怎么样?”
“嗯,我确实把他诱导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他也描述出了他导师的样貌年龄,但是其余有效信息没能获得。”苏成华皱着眉头说道。
“他的姓名,家庭住址什么的都没有?”祖大亮脸色也沉了下来。
“嗯,没有。这是整个催眠过程的录音,你可以好好研究研究。你们可以根据他描述的进行画像,然后看能不能有所收获。”苏成华说着将录音笔交给祖大亮。
祖大亮伸手接过:“嗯,现在只有这样了。”
苏成华见祖大亮有些失落,便安慰他道:“你也不必太着急,我这里还有一个病人,我一直怀疑她的催眠师就是胡向东的导师。
这又是一条线索,而且我觉得这位病人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消息。如果到时候,二者真能并案,那么问题就明朗很多了。”
祖大亮一听,兴致顿起:“哦,那可真的太好了,那你要抓紧时间啊。我这边也可以着手调查其他人了,如果查实这些人真的在利用开办培训班来进行一些不法勾当的话,我们会及时上报,申请彻查甚者取缔这些培训班。以免他们再去伤害那些无辜的女人。”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最后即使抓不住那个导师,但是我们可以摧毁他们的组织。”
“你说的对啊,我之前好像钻进了牛角尖了,我们手头的证据已经足以让我们去采取有效行动了,这样我们也可以给受害人家属还有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了。”祖大亮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是这样啊,那就这样,你那边立刻采取行动,我这边继续深挖,看看能不能把大家伙挖出来。”苏成华也高兴地说道。
“太好了,就这样办!那苏医生,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回去,连夜行动。”
“好的,期待胜利的好消息。”苏成华送祖大亮进了电梯,自己方才回到办公室里来。
他坐在椅子上,将身体靠在椅背,闭目养神,也在思考,下一步,该怎样在水灵那里取得突破。
他又想起了“海德堡事件”,那个弗兰兹·瓦尔达,还有那个H·E夫人。他能不能做到迈尔医师那样呢?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收藏,再次认真地阅读着这个催眠史上的经典案例。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将苏成华从沉思中惊醒,他站起身来,想走出去一看究竟。
未等他出门,八楼女封闭病房的王护士便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了。只见她一脸惊恐,见到苏成华,未等他开口便说道:“苏医生,不好了,水灵自杀了。”
“什么?”苏成华大惊失色。
“你快跟我去看看,哦,正在抢救。”王护士说道。
苏成华不再说什么,跟着王护士就往八楼而去了。
到了八楼,水灵的主治医师赵小晴迎了过来,她见苏成华一脸的惊慌,忙安慰他道:“苏医生,你别紧张,人已经抢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哦,那就好,可把我吓坏了。她怎么会自杀呢?自杀工具是什么?”苏成华松了一口气,问道。
“她将衬裤挂住自己的脖子,绑在床头,然后往地上坠。你知道三毛的自杀方式吗?跟她有点像。不过幸好小王发现得及时,否则真麻烦了。”赵小晴心有余悸地说道。
“嗯,真的好险。”苏成华话音刚落,那边几个人推着一张床过来了,苏成华往前迎了两步,见创伤躺着的是水灵,赶紧让那几个人停下来,自己附身查看,只见水灵面色苍白,双唇紧闭,头发凌乱地枕在脑后。
“水灵,水灵,我是你苏医生,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苏成华轻声呼唤着。
水灵慢慢睁开眼睛,见到苏成华,泪水顿时盈眶。她虚弱地喊了声:“苏医生。”
苏成华微微一笑说道:“嗯,我在这,你现在没事了,放心,今夜的黑暗并不会太漫长,明天的太阳依旧会正常升起,你也会好起来。明天还有我们的咨询呢。”
“嗯,苏医生,我们明天见。”水灵喉咙沙哑,声音微弱,显然巨大的外力扼压,已然伤了她的喉。
“好的,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在咨询室等你。”苏成华朝她暖暖一笑。
“嗯,苏医生,您也好好休息。”水灵说罢,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苏成华站直了身子,并往后退了两步,那一行人推着水灵回病房了。
赵小晴走过来对那几人说道:“把她推到特护病房。”然后她又对王护士说道,“小王,你一会给她打一针镇定,让她好好睡一觉,另外,你今晚专门照顾水灵。病房这边就交给小李吧。”
王护士答应了一声,便去准备针剂了。
安顿好了水灵,走廊里安静了下来,赵小晴对苏成华说道:“苏医生,要不要到我办公室里坐会?”
苏成华正想好好和赵小晴聊聊呢,于是便跟着赵小晴进了办公室,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
赵小晴为苏成华倒了杯水,苏成华伸手接过并说了声谢谢。
“苏医生,上次水灵做完心理咨询之后,回到病房,神情就有些不对劲,总是发呆,总是默默流泪,我当时就想跟你沟通的。
不过看她也正常吃饭服药,并没有其他异常表现,再加上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就没找你。谁知道今晚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赵小晴边说边叹息,叹息声中充满了懊恼。
苏成华从赵小晴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责备,他心中微微有些歉疚:
“嗯,也许是我上次为她做的治疗,让她潜意识里不能接受的事情进入到了意识之中,她承受不了,才选择自杀的。这事怪我,没有把她的伤口包扎好,也没有跟你交代好。”
“苏医生,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自责埋怨了,下一步你看该怎么办?”赵小晴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过去的事情,她并不愿意过多追究。
“你看着情况,要不要通知她的家属?”苏成华问。
“我觉得既然水灵没有生命危险,我想就不必通知她的家属了,省得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赵小晴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也好,那等她回复了,我再跟她谈。明天就有水灵的咨询,你看她现在的情况,明天可以正常进行吗?”苏成华心中有些担忧。
“我估计是不行,我想你上次跟她谈话的内容,她还没有消化,还导致了自杀行为,我的建议还是等过段时间,等她稳定稳定再说吧。”赵小晴拿定主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那好吧,你是她的主治医生,做不做咨询,什么时候做,由你来定。”苏成华点点头说道,心中的叹息已经升到了嘴边。
“行,苏医生,天也不早了,要不你回去吧,我还得再去看看水灵的情况。”赵小晴站起身来说道。
“行,那我走了啊。”苏成华站起身来,向赵小晴告别,然后离开了八楼办公室。
他本想顺便再去看一眼水灵的,但是想想又作罢了。
回到六楼办公室,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又去病房查看了一番,见一切正常,便回到医生值班室休息了。
只是他躺在床上,无论怎样的辗转反侧,都无法调整到一个稍稍舒服的睡姿,以便安稳入眠。
这些天,这个令人头疼的案子,起起伏伏,已然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现在又都破灭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想沉沉睡去,他想好好休息,但是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无数个病人,无数个凄怆的人生故事拥挤在他的头脑里,腾挪跳跃,左冲右撞。
他感到自己的头脑要爆炸了,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似是想要将那些不老实的东西按住,以获得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