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风吹石头跑的葫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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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望去,镜山如同一面残破的屏风。

  天地古怪,造化出如此地势。那“屏风”象是扯开一般,一道裂口处一里多平地,两边便是险峻山岭,真个似斧劈刀削成的峭壁如同镜面。

  说山谷又不是谷,豁口两边山窄,往这边地势渐渐开阔,豁口不宽不长,还真象个葫芦口。

  豁口两边的山也不算高,看似有十来丈。一面往远去,却见山渐渐高了也多了。另一面山势却是低了些,但连绵着一座座山包也望不见头。

  只这口子豁得可笑,正似一排牙齿端端缺了的一个。

  这般地势若设军防守,敌人如何进得来?

  只可惜这里却无法设防。

  晌午时,李大牛就说离镜山只二十里了。可就这二十里,足足走了一下午啊。

  风越来越大,顶着风走,越走越难,确是举步维艰了。

  大半天没喝水,膛子里烧了火一般,还不敢张嘴,风里全是沙。

  镜山葫芦口,风吹石头走。这话一点不假,但这还只是一个方面,一个老军说,关键是这儿没一点儿水可寻,哪能驻军!

  老军敢开口说话,到底是有经验,从风野城出发时就拣了块儿藤盾残片用绳拴背上,这会儿挡脸前面了。虽是举着吃力,可多少减了风沙吹脸的疼。怀里还揣着个小皮袋,虽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但就装那点儿水,时不时掏出来嘴皮子上沾一沾,嗓子眼儿就没那么烧燎。

  再离那山口子近时,风声更响,风里不光是沙,还夹着石粒子,打得脸疼。

  怕把那瘦弱的被风吹跑了,相互拉扯着,终于到了葫芦口。

  葫芦口,寸草不生,哪是个人世界。

  只一边依山筑有燧台,石砌得高大。据说平日里有几个军士驻守放哨,若有敌情便放狼烟将信息传到风野城,说话的老军便曾在这里驻守过。

  李大牛吆喝地声嘶力竭,“都往燧台走。”

  只前面几个听着了,但引了方向,众人都跟了走。

  象是羊群入圈,只是‘圈’太小,大大小小的将军们进去了,其他人只能在外面寻找背风的地儿。

  伍长算不上将军,没能进去。

  “苦啊,值守一年便成了野人,这是风野城大军里最苦的地儿,虽是一年一换,但能扛住这一年的,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吃过这苦的老军完全有资格在众人面前摆谱,“吃的喝的连烧的柴都是风野城运来,每天几口水几个干饼就咸菜,这苦你们谁吃过?”

  不说功劳,确实是光这苦劳也够大的,只这老军如何才当个伍长?还是借了犯人转成兵的机会,没有竞争对手,老军才得到提拔。

  看来,若想当将军,光能吃苦还是不行的。

  的确,光能吃苦不行。能吃苦的人多,但能立功的人不多。

  老军哪里知道,在这个他自以为有着苦劳的地方,董进带着六百精兵愣是消灭了一千土西骑兵。

  夜黑风烈,董进闭目细听。

  土西骑兵的马蹄声混杂在嘶吼的风声中。

  射。

  逆风射箭,平常人这大风里站都站不稳啊。

  虽是用重金从那大国买来的强劲连弩有威力,但若不是董进把土西骑兵的距离拿捏得准,箭雨又怎能把土西骑兵射个全军覆没。

  能当将军自有当将军的原因。

  何不砌道墙,就是没人守,那敌人也得挨个往过爬,也不会象水一样哗啦啦就流进来吧。这个想法在宋双嘴里咕哝着,没敢大声说,因为又想着,若真能在这里筑墙,怕是早筑了。

  果不其然,老军虽被风吹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轻篾一笑,“你娃子没见识,哪里知道这就是个天造下筑不成城的地儿。”

  老军接着吹嘘自己的‘见多识广’,“镜山怪,葫芦口更是个怪。这一年四季的风沙,从入秋刮到盛夏,葫芦口的砂石能堆积两丈高。说是没水,偏偏盛夏定有几场大雨,水却似天上翻了个桶,哗啦啦镜山上瀑布般下来,又把这砂石往两边冲了去,冲得露出下面石层来。水又往两边砂石里渗了,留不住一点儿。”

  老军忽咳了起来。

  众人正挤挤搡搡燧台下靠定,旁边几个听着老军说话的都往老军身边凑,巴望着老军的下文。风吼得怕人,虽是老军嗓门大,几步外也都被风声盖住了。

  老军咳罢了接着道,“这没根基的地儿,哪筑得城啊!”

  宋双弄明白了,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离葫芦口近时,地上沙土渐厚,马行得艰难,宋双便自觉地从马车上下来了。无意和那老军凑到一起,明白了这镜山葫芦口不能驻军的原因。

  正坐着喘口气,膀子上有人拉扯,抬头时见是韩远。

  “管领大人唤你进燧台里去。”

  伍长们都在外面呢,这进燧台可至少是廿夫长的待遇呢!旁边人包括伍长老军都眯着眼睛投来了羡慕的光。

  噢,别人是羡慕,伍长的老眼里多少还有些嫉妒和不平。但随即又挤出笑来,“快去,快去,里面避风。”

  哪有那多平与不平,老军心里明白,这身份不名的小军定是个有来历的,在风野城时,那管领便把他另眼看待的。

  又有传令兵努力喝吼着,就地扎营,都小心了,别叫风吹跑了。

  扎什么营,哪有营可扎,凡是避得风的地方都抱团儿挤满了。

  燧台里是避了不少风,但一晚上下来,羊毛毡上的沙土比棉被还厚。

  尽管脑袋都裹在毡卷子里,但嘴里鼻子眼儿里还都是沙。

  清晨的镜山,风小了许多。

  “都听着,”李大牛站在燧台上高高地向下喝。

  当众人都仰头向上时,李大牛更抬高了声音,“都听着,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在这扎根了。”

  扎根?在这扎根?扎什么根?

  “昨天,我还听人说这里筑不成墙,”

  老军心里咯噔一下,我说的呀,他咋听到的?

  “风吹石头跑,遍地不长草。”李大牛停了停,猛地抬高声音,“可我李大牛就要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和老天斗一斗,斗他一斗。”

  环顾燧台下众人,“我李大牛就要在这葫芦口拦上一堵墙。嗯,拦墙。拦墙干嘛呢?”

  稍做停顿,“是拦住土西人,是保护后面我们大西国的人民。”

  “在葫芦口筑墙,挡住土西人,是大将军的意思,这任务没人敢接。”冷哼一声,高昂地吐出无比的豪气,“只有我李大牛敢接。”

  “我大牛就要在这儿筑一道风吹不倒水冲不垮的墙。”这一声是吼出来的。

  又在台下众人脸上扫视一遍,“怕了是不是?啊,看你们的怂样儿。”

  这一声喝,好多人都忍不住一抖。

  李大牛忽哈哈大笑,“怕个鸟,我又不吃你。”

  大人唉,你不吃我,这风砂可给我吞了呢。不是说这一路上收拾干净了回风野城吗?不是说名册都造好了,我们都能入军了吗?这话还算不算?怎又让我们在这儿扎根了?这地儿往哪扎根呀?

  心里都有这些想儿,可没人敢问。

  看着一个个蔫搭搭的脑袋一张张哭丧的脸,李大牛自然明白众人的疑惑。

  “看你们一个个熊样儿,给你们说,把心都放肚子里去。你们的名字都送风野城里头了,每个人都正而八经是我李大牛的兵。我把话搁这儿,若没有军籍,我李大牛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尿壶。”

  众人脸上终于现出兴奋,这话顶事。管领大人把话说到这份上,没有人再怀疑,这话就是个定心丸。

  “只我李大牛手下容不得怂货,哪个犯孬可别怪我不客气,砍你脑袋的权利我李大牛都有,不信你试试。”

  台下雅雀无声。

  “也都别怕,只要跟老子好好干,也绝不亏了你。说是在这里扎根,也就三个月,我给大将军立过军令状。这暴雨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要赶着沙埋得不厚开地基,还要赶着三个月后大雪前把墙造成。就三个月,想留着都不让你留。就三个月,这天大地大,就是我们立功的时侯。”

  又有疑惑,虽都一个个粗壮强悍,可这墙,不是人人都会造啊。

  “都好好干,肯出力气就行,自有人教你咋干。说过迟早让你们回家抱婆娘,我李大牛就会算这个数,不算数我李大牛就不是个人。”

  台下终于有了声音,附合的声音,都是好好干,好好干。

  李大牛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也别逮住我的话抬杠,老子意思是你们都入了军籍,往后好好干,再不犯错的满了六年就能退伍回家。至于没老婆的能不能讨上老婆,有老婆的回去了还让不让抱,都是你自个儿的事。”

  自己忍不住笑了,“老子可不敢答应你这些怂,让你都有个让抱的婆娘。”

  这一笑,众人顿时轻松了许多。更重要的是管领大人给准话了,能退伍,能回家啊。

  这些转成兵的犯人几乎都是青壮,本来这辈子是定了迟早死这儿的。但现在,大人给准话了,我们能回家。六年,六年算什么。再有六年,就能换回以后的日子啊。

  “从今天下午,物资和匠人就会陆续送到,到时都卯足了劲干。现在,都求子继续睡觉,给我养精神。”

  一堆堆一群群避风处坐着躺着,哪还有几个睡得着的,激动啊!兴奋啊!

  希望把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洒满了阳光。

  可我,可我也在这扎根吗?我是来当兵的,不是来砌墙的啊!天大地大,我宋双咋扎根葫芦口了?

  好歹也就三个月,伙夫、库头儿、猪倌都当了,砌个墙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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