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三节 俯身散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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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正绫和天依带着通书什的小伙子们,一个个牵着马,被眉出的伍兵领到营外。

  今天的训练和前几日都有所不同。在以前的时日中,通书什的士兵虽然互相之间距离较近,但都是每人单独接受一个伍的骑士的训练,到接近夕食的时候才集中起来考核成果。这种教师与学员比例非常夸张的课堂结构,加上高强度的训练,让他们基本的骑术进展得非常快。但是今天,整个什从一开始就组织在一起,而执行教学任务的似乎只剩下了眉出等五人。

  待他们走到昆明池边的草场上,士兵们才发现,草场中间已经开辟了一条长长的道路。道路两旁不均匀地排列着木头和草结成的靶子。有一些前几日的教官在维护靶子。

  “大家的武器都带了么?”眉出问众人。

  楼昫看看自己的腰间。他的环首刀一直佩戴在腰带上,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自己在一会的练习中能不能把它用好。

  两名骑士挨个检查了两个伍的士兵的武器,确认没有问题以后,眉出寻把他们带到坡下。他向士兵们说:

  “你们前些天都骑了马。但是,这还不够。今天你们要受的项目是马上劈砍,当然,以往来说这项训练比较困难,你们至少还得骑上半个月才能接受,但是有了右侧马镫,你们就随意吧。我们这也是第一次课,你们也是第一次学,我先给你们试一试。”

  随后,眉伍正整了整自己的青色武装衣,正了正胸甲和肩甲,跨刀上马,先在空中挥了挥,转了转,试了试手,随后,又动了动右腿,踩了踩前几天新装的右侧革马镫,随后打起马来,跑上那条训练道。士兵们都看着他,先是加速到一定程度,随后把环首刀横置到腿的平面上,策马掠过第一只靶子。随着一声金属撞击木板的声音,眉出干掉了第一只靶子。随后,士兵们又看着他如闪电一般掠过其他几个靶子,取得了同样的效果。他跑完一圈,又回到众人的面前,向他们说:

  “不错,现在是特别舒适了。但是你们是第一次,总有各种失误。一会练起来,我们就知道了。”

  随后,眉出向十六名士兵、三个什官,以及陪练的万安,介绍了马上劈砍的一般情形和细节上的注意事项,诸如将武器握紧,控制和靶子的角度及马匹的方向等等。

  “开始吧。”眉出向众人说,“光说不练不行。甲伍的伍正,先来。”

  齐渊向他施礼,将马牵到道前,踏登上马,随后将刀从腰带间拔出来,驱马跑上道路。他先是试着逼近第一只靶子,向右去伸出他的直刃刀。但是待到逼近的时候,发现控制马的效果不好,马匹同靶子的距离过大,因而刀砍不上木板。他就这么错过了第一只靶子。随后,他跑向下一个靶子,以上一次的经验来修正自己的距离,成功地击倒了第二只靶子。但是终究由于技艺比较生疏,他一圈跑下来,并没有击中所有的靶子,而且在所有的命中当中,有将近五六只靶子都是他用刀尖轻轻划到的。

  “给你们丢脸了。”齐渊看看自己的刀,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属兵们说。

  “你,继续。”眉出看着排在齐渊后面的夷邕。夷邕硬着头皮,牵马上前,踏上军马,在鞍上挪了挪位置,待教官们更换了磨损的靶子以后,策马向着第一个靶子冲击过去。

  有了之前伍长的经验,自己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夷邕沿着伍长的马蹄,控马逼近靶位,挥刀向右砍去,没想到一击下来,挥砍的力度过于大,环刀和靶体接触的一瞬间,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环刀,刀从右手上甩了出去,落在地面上。

  “这……”夷邕马上勒马停了下来,下马去找他的刀。找了好一会儿,才把它从雪地上重新捡起来。

  “看到了吧,”眉出大声对人们说,“我之前强调过的东西,大家都以为会了,但是实际练起来,还是就那样儿。归根结底还是得多练。这要放在战场上,他这会肯定死了。”

  夷邕听到这句话,脸腾地涨红起来。他紧握住刀,暗自发狠,自己决不放过下一个靶子。他重新骑上马,继续向前跑去,但是这会又因为距离过疏而没有碰到靶标。跑了一圈下来,他顺利砍到的靶子还不足伍长的四分之三。他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伍中。

  “岂有此理!”夷邕简直不相信自己的手。它平时在步下格击的时候还有些用,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变得无能起来?他看着自己刚才由于刀柄甩脱而微微发痛的右手,陷入了迷惘。

  “主要不是你的手的问题,而是控马的问题。”祁晋师哈着寒气,向他说,“当然,第一个靶子不是这样。”

  “好吧。”夷邕皱起眉头。

  楼昫看着甲伍的士兵们挨个练习。结果到最后,他发现,有效命中靶位最多的,还是齐伍正。而自己这个伍,大家素来的体力不如甲伍,不知道自己会在人们面前闹出多少洋相。

  “好,到我了!”何存骑上马,给自己打了打气,向众人高呼。

  “你喊这个没用!”甲伍的士兵向他摆手,“快去砍那些木头吧。”

  何存遂长呼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把所有的靶子都砍倒。他将刀摆到预定的位置,打马上前,成功砍倒了第一个靶子和第二个靶子,而刀并没有从他的手上脱落下来。

  “哎哟,想不到乙伍不错!”夷邕眯起眼睛,看向何存。

  “他那个人小小的,或许在马上动得灵巧。”小郑对他说。

  结果,何存在连续砍倒两只木靶以后,突然感觉自己在马上有点歪,坐不稳。他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鞍位,结果错过了第三个靶子。他的状态好像突然差劲了许多,之后的几只靶子,他都错过了。

  “哎,看来经不住夸啊。”夷邕朝远处那匹手忙脚乱的骑手吐了吐舌头。

  何存非常懊恼。他原本还打算做个开门红,把甲伍的记录给超过去,但是之后却再而衰、三而竭了。到最后,他也没超过齐渊的数目。

  “状态不持久。”眉出跟他说,“在马上,稳是很重要的。像你刚才那样侧着,还好右腿也有登子,要不然就危险了。”

  “是。”何存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显然,他很难受。当然,其他跑过一圈下来的士兵也差不多。

  眉出把目光投向了小楼。楼昫心里一咯噔,想着完了。他拉着马从伍兵中走出来,跨上马,前往第一只靶子。他感到自己的技艺并不是很成熟,故只将马匹的速度加到比平日骑行更快一些的程度,慢慢地找距离,接近靶子,击中,然后走脱,前往下一只。这么一圈下来,反倒是他击倒的靶标最多。他长舒一口气,回到了队伍当中。

  “还是楼昫这种方式最稳……”

  齐渊正欲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立即被眉出打断了:

  “稳什么?”

  眉出走到楼昫的身前,看着士兵们道:

  “你们不要觉得他自己命中了所有靶子,好像很好。这个速度,换谁都能做得一样。问题是在战场上,敌人都是靶子么?他们不会走么?能容你这样慢慢来,像个女人织素一样,一经一纬的?说实话,妇人做活都要赶个速度,你得把速度提起来,不要这么慢,给人笑话。”

  众人连连称是。随后,眉出又让乙伍的其他人进行了第一次砍击训练。众人的效果都不是很好。

  “你们都是马背上的矮子,”眉出训示通书什的士兵们,“你们或许从前在步下还可以搞定一些事,但是现在,你上了这个鞍,你就得和你腰下面这匹马合成一个东西。你不仅要控制你的手,还要控制你的马,从这最基本的动作练起。我问你们,你们以后面对对面一个步卒,想取他的人头,但是他迅速地往右边弹跳,或者往左边弹跳,或者俯下身,你怎么控制坐骑和身位去格杀他?”

  众人皆不吭气。

  “你是不是需要预先判断一下,他欲往哪脱走?”眉出说,“然后你能让马位到达他逃离的地方,然后伸手够到他吗?如果他反击又怎么办?如何在马上格制?我们现在这还是最基本的,让你们做一个动作即可。以后要有紧急的情况,那真是够你们喝一壶的。”

  说罢,旁边的伍兵提示他还有四人未参与训练。他往队列的外侧看了看,发现两个女什官,还有祁什副、什中的陪练没有参与进来。

  “对,我忘了这茬了。”眉出道,“祁什副,你来。”

  祁晋师称诺,跨上马,在马上坐了坐,随后抽出刀,呼哨一声,催动马匹跃上训练道。只见他高速逼近第一只靶子,马匹割裂风的声音从小径上传出来。他迅速地逼近第一只靶子,将刀往右边一挥,那只靶子应声而倒。随后他便脱离靶位,迅速跑到下一只靶子前,以同样的方式砍倒那杆木靶。当他骑着马跑完一圈下来,场地上接近八成的靶子都被教官们更换了下来。

  “这么厉害?”夷邕都快找不着自己的下巴了。

  “要不然为什么祁什副每天课我们那么狠?”小郑轻声向他说,“要不有两手,司马能让他当上我们的什副吗?”

  “那他之前在家奴营为什么频受卫兵的欺负?”

  “双拳难敌四手么。再者,家奴除了手,什么都没有。你让一个妇人去煮饭,不给她粟米,她能煮出来么?”

  “你们说什么呢?”祁叔突然厉声向士兵们喊了一句。他们连忙闭住嘴,站得笔直。

  接着,乐正绫骑上了马,准备跑上赛道。大家都认为女人握不住兵器,但是乐正绫还是在维持马匹速度的情况下,顺利地劈倒了前三只靶子。之后,她也出现了失误,整个路径走下来,效果并没有怎么理想。不过她能确保砍到的每支靶子都能够倒下,总的来说,长处在掌握兵器的力度上,而短处则是对马匹的控制。她的表现稍微比齐渊好一点。而随后天依的训练效果,则不太光彩了。

  “人家是另一群人,她们可以在这方面稍微落后一些,”眉出对士兵们说,“你们以后在战场上是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你们长官的人,我对你们的要求特别高。何况,你们的什正到现在为止,还比你们好一些。当然了,这是我前几天带得好。”

  一群十六岁的小伙子们面面相觑。

  “好了,张万安,就剩你了。”眉出向万安说。这个在之前的半年里除了干活就是干活的小仆役,非常紧张地骑上了马。他在骑行的时候倒是能够确保马匹接近靶子,但是有时候过于接近了,反倒没有空间去容他挥刀劈砍,甚至小腿还被蹭了一下,还好有行滕的保护,没有擦伤。

  “你这好几次都太近,”眉出对从道路上跑下来的万安道,“不要太莽撞,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是……”张万安点头。

  “好了,这第一轮,已经轮过一遍了。”眉出对士兵们说,“你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吧?”

  “还要来第二遍么?”夷邕问他。

  “没错。你们今天就是要不断地,一次一次地跑这个圈,这片草场你们很熟悉了,但是要在草场里面划出一条径路,你们沿着这个路走一遭,去砍砍东西,好像还不咋行。”眉出支着腰,“多练。”

  似乎这个“多练”一直是这位青衣骑士的口头禅。当然,祁叔也经常在课士卒的时候这么说。

  齐渊遂重新骑上马,准备开始他今天的第二次冲击。他挥动鞭子,再次冲向第一个靶子的位置。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昆明池附近的冰雪正在融化,当阿绫和天依完成了今天的训练,收队回到陶院中时,她们发现瓦檐上面已经有雪水,在太阳的照射下,顺着瓦当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

  “来吧,大家都坐坐,休息休息。”乐正绫命令道,她打算一会还是要把昨天教的术语摆出来讲讲。就算士兵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上午眉出的“多练”启发了她——讲课讲得多了,再去强调这些概念的含义,或许小伙子们接触得频繁,会慢慢地熟悉这些概念。

  楼昫正要席地而坐,突然看到其他士兵都跑进屋子去,他才想起来早上什中发了一个叫“凳子”的坐具。他连忙跑到自己的屋里,把凳子搬出来,扎在院中的草地上,一屁股坐上去休息。

  “哎,真舒服!”小伙子们都轻松地笑起来。

  “你们这海国太舒服了,”祁晋师看着士兵们,对乐正绫说,“装在马右侧的登子,还有这个坐具,我看你们比塞外的引弓之民还会骑马,享受。”

  “我们那边早就不用马了。”

  “也是,你秋时的时候同我说过。”祁叔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会就是你的事了,我不懂,帮不上什么。”

  “过几天也有叔忙的时候。”天依向祁叔说,“士兵们需要学塞外的言语,记录它们,然后做更多人的先生。”

  “司马设了我们这个什,这群人真够他折腾的。”祁晋师道,“还不像我,我就管身体上的事,你们这个要动笔写文书的,我不会,小时候部落里也没有文书。反倒这些小娃娃,这文的武的都要习,难受啊。”

  “第一批嘛。”乐正绫的嘴角弯起来,“而且,他们学的越多,以后的路走得越宽。我敢肯定,这些人里面少不了进未央宫的。”

  “或许吧。要真有那时候,老夫让他们签个文牍,走到哪,把这给当地兵将一看,在当地馆里胡吃海塞一顿,肯定少不了。”

  “叔这就想到混日子的法子了!”

  三人的脸上都露出开心的神色,虽然这些只是他们美好的愿景。

  过了一会儿,幕中的军士将教课用的木板抬了过来。光木板的更换,在幕中也是一笔支出。所有这些费用都是司马承担的。

  “好了,准备开始吧。”乐正绫向士兵们道。大家遂把凳子排列成了两排,准备听什正重复前几日的内容。乐正绫仍然是在板上画出那张有纵横坐标的表,将术语挨个地填进去。她面对这些词,感到头皮发麻。但是教学活动不能不继续,她捋捋额上杂乱的发丝,准备向士兵们再一次具体地讲习这些概念。昨日休息的时候,她准备了许多上古汉语的例句,她计划在这些例句的帮助下,逐渐地帮助士兵们通达一些最基本的概念。至于让这些学生做理论工作,则要等到她将古希腊基本的逻辑学引入了。

  ——第三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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