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村头月会场上搭起了大小几个不同的幔帐,将生病的妇人与男子隔开,所有染病之人都被带到了这里,宁逍安排医者专程照料。
临近几个村子的医者已经全部来到了这里,好几位须发苍白的老者额头上冒着滚滚汗珠,不时聚拢到一起商讨着什么,但最后大家都只能眉头紧皱,微弱地摇摇头。
看来,这次的病乱,发生的不仅突然,而且十分棘手。
弄知将牟氏安顿在家中,便也跟着卿云和小高来到了村头。如此时刻,村里的年轻男女几乎都来到了这里,希望协助执事共渡难关。
看见这哀嚎满地的情形,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无比焦急。
“哇~~~!”随着一阵孩童的哭声响起,卿云随即朝着哭声发来的方向跑去。幔帐内,一个浑身红肿的孩子正被虚弱的崔氏抱在怀里,虽然崔氏早已全身乏力,疼痛难忍,但她如何舍得自己的孩子如此啼哭。
这孩子的嘴唇发干发白,双手在胸前不住地挥舞着,似乎想要什么。
卿云见状,立马端来一碗水,送到孩子嘴边。那孩子见到水,立马停止了啼哭,张嘴欲饮。可刚凑到碗边,不知为何却又猛地一推,将碗重重打翻在地,水溅了卿云一身。而那孩子,随即哭得更厉害了。
重华和小高正在一旁照料旁人,听到一边的声响,连忙过来帮忙,看到一脸狼狈的卿云。
“怎么了?”重华关切地问。
卿云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好像不想喝水。”
“那就别给他喝了。”重华望着啼哭不止的孩子,轻声道。
“可那孩子明明是口渴了。”看着被崔氏抱在怀里的小不点,卿云有些于心不忍。
砰!又一阵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人连忙回头看去。一个全身红肿的妇人将医者递给她的水壶扔出老远,随后,她竟不顾身上溃烂的疼痛,爬起身疯狂地跑了出去。
“她要去哪儿!”见这妇人如此古怪,卿云三人不禁互相望了望,连忙跟了出去。待他们出去后,几人皆是心中一怔,几个幔帐之中不断有病人跑出来。而他们没跑几步,竟都在不远处的一个陶罐前停了下来。
随后,那些人便是你推我搡,争抢着从陶罐里取水喝下。
那陶罐本就不大,经过几个人一抢,里面的半罐水很快便一滴不剩。喝下水的人满意离去,似乎刚刚还被这场怪病折磨的痛苦此刻间全部消失,而那些没有喝到罐中水的人,则疯狂地寻找着什么东西,他们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满脸神色如同一只只撕咬猎物的猛兽。
“这是怎么回事?!”亲眼见到刚刚那一幕的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竟然如此疯狂地争抢这罐水?
水?
卿云想起,刚刚在幔帐内,那孩子最初双手在胸前挥舞的样子,就如同刚刚这群人一般。难道,他想要的也是水?
可自己明明给了他一碗水,他嗅了一下便打翻了。
所以,他想要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刚刚那罐水?
可那个罐子里装得也是普通的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个因人群争抢,此刻被打翻在地的罐子已经一滴水都不剩。卿云立马捡起罐子,往幔帐内跑去,她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来到那孩子前面,卿云将罐子递给孩子。那孩子却如同饥饿的猛兽一般,竟抱起罐子往自己嘴里灌,那神态和刚才外面的那群人如出一辙。
果然有问题!莫非是这个罐子的问题?
卿云立马让身旁一人将这个罐子里重新装满水,再次递到孩子面前。那孩子拿到鼻下嗅了嗅,嫌弃地将罐子丢到一旁。
这又是怎么回事!同样都是一个罐子,为何这孩子两次的反应如此相差?
莫非,不是罐子的问题,而是……刚刚的那灌水?
望着眼前的场景,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了这个古怪的问题,连忙起身来到外面。
“刚才你是在哪里帮我装的这灌水?”三人来到一位年轻男子面前,问道。
这男子叫应满,是村子里医官执事应辉的儿子。
“我回家取的。”应满指了指不远处,他家就在一旁。刚刚见卿云要得急,便小跑着回家取了一罐水。
“那……你知不知道,刚刚罐子放在外面的时候,那里面的水是水打来的?”卿云指了指大家此前哄抢的地方问道。
“那灌水也是我打的。”应满有些疑惑,不知几人为何对一罐水如此感兴趣。
“你在哪里打的?”卿云连忙追问。
“村头西井。”
“村头西井?”几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纳闷。村子里有七口井,西井是离此处最近的一处,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是就近取水。
想起刚刚那些喝到水的病人一脸满足,似乎身上伤痛都不复存在的样子,卿云有些诧异,莫非这西井的水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在西井取水的人家也有好些家。要是西井水真是治病良药,怎么能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呢!
“那……你家里的水是在哪里打的?”小高也一脸皱眉,对着应满问道。
“西井离我家最近,我们家的水自然也是在西井打的。”
咦?这就奇怪了,同样是西井的水,为何一个能治病,一个不能治病?
“既然西井水可以缓解病状,我们先打些上来给大家喝了再说。”重华连忙让应满带着几个人去西井打水。
虽然重华几人都还没有想清楚,为何同是西井水,却有如此大的差异,但既然已经发现了这水的奇效,不妨先用了再说。
“啊~~!”
一阵近乎哀嚎的尖叫声从幔帐传来,随后,呻吟哀嚎便一声高过一声。
“怎么回事!”
如此场面把宁逍也引了过来,几人跟随宁逍一起进了幔帐。
看着里面的场景,几人脸上顿时涌出了恐惧之感。
几名病患全身溃烂,溃烂之处竟长出了一条条拇指盖长的虫子,它们在腐肉之上蠕动着,吸食着溃烂之处的模糊血肉。
而这些人此刻也早已在地方胡乱翻滚,嘴里不住地哀嚎,用手狠狠地抓着被虫子吸食的地方。似乎此刻他们正经历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这……”卿云望着这一切,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片刻,她便硬生生将这股难受压了下来。
地上那群人并没有呻吟多久,因为只不过短短霎时,他们便接连咽了气。
他们……竟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