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四，你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就连刚刚清醒过来的月如霜也不例外。
嗤。
利刃离体，它的主人随手一挥，鲜红的血液如泼洒出去一般，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弧形的痕迹，溅射出斑驳的血点。
林晨转过身，疲惫与腹部的巨痛让他连提问的力气都没有了，咳咳的呛出一口血便栽倒了下去。
造成这一切的人此刻却接住了他，将他抱在了怀里，任由鲜血将她的衣裙打湿。
“你一定很疑惑吧，你这种为别人而活的人一定很难理解伤害别人的理由。”
宫四指尖撩开他额间的碎发，渴望在他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丝的怨恨，但最终还是失望了。
“现在你知道我要如何覆灭烟州黑道了吗？”
林晨略一思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初两人讨论玉娘身份的画面，以及孙守福轻易的离开，一丝明悟涌上心头，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无力地拉住了宫四。
“不……不要。”
“看来你懂了。”宫四握住他这只手，好似是要给他支撑的力量一般，认可的一笑，“三恶除完还有三恶，灭了清欢谷还会有第二个清欢谷，想彻底扫除黑道，唯有让天明最精锐的军队进驻烟州。”
“不……”林晨慌乱到眼中泪光乍现。
他太明白，若自己如此身死，身为厉军军主的玉娘便会面临抉择，如果她选择挥军入烟州，她便会伤了自小励志护佑的百姓，心善如她，心怀天下的小督国定然不会如宫四所想。
可自己手中明明有力量，却无法为爱人复仇，这种打击，自是伤心……欲绝。
想告诉宫四她错了，可他早已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最终也只是颤动着嘴唇，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早就与你说过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可你为何还是要接近我呢，我这种人，为什么总要遇到这种傻子呢。”
她看着林晨，目光却像是穿过了千里万里。
……
“茧，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放心，龙潭虎穴我闯的多了，等我回来。”
“茧，我想……”
……
“师妹，你快看看这簪子怎么样，你师姐会喜欢吗？”
“嗨呀你发什么呆啊，呐，拿着，你是我妹妹，我还能少了你的？”
“师妹，过去之所以称为过去……”
……
怀里的男子终于闭上了眼睛，宫四停止回忆，将他放在了地上，整理好衣衫转身走向悬崖。
“你要去哪。”
回过神来的月如霜神色复杂的看了地上的林晨一眼，出声询问道。
已经走到悬崖边的宫四闻声回过了头。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去该去的地方，明日的朝阳再美始终不是我的，我累了，也试着做一个傻子吧。”
她笑了笑再深深的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张开手臂向后倒去……
上苍总是如此不公，明明该活下来的不是她，遇到那三人即是他们的不幸，也是自己的劫难。
回想起这一生，着实太无趣了些。
那一幅幅画面皆是黑白，来世不若做块顽石，起码生在斑斓的世界里。
眼前的景色从孤峰变成天空，她终于露出了兴许是这一生最纯粹的一个笑容。
耳畔风声渐起，随之而来的，是破空声。
啪！
脚踝传来一阵痛楚，睁开眼，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牢牢的捉住了她足踝。
短刀从袖口滑出，叮叮当当的在悬崖石壁上滚了几圈，随后径直掉落，再无声息。
“愚蠢！你自诩通晓人心，最不知的却也是人心！你可知即便我身死，厉军也不会踏入烟州一步，任何人的性命在玉娘眼里同样重要。”
他扑在崖边，嘴中鲜血流淌，目光却充满了愤愤，一缕缕黑色的剑气自他体内缓缓涌出，平白增添了许多伤口。
现在这种状态激发凝渊剑气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剑气中的负面情绪吞噬彻底失去自我，成为一个只知杀戮的傀儡。
可林晨没得选，即使是个万劫不复的选项，他也只能跳下去了。
“这样吗……”宫四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随后平静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何必救我？”
她的长发倒悬在脑后，裤腿掉到了膝间。
山风徐徐，才让一切显得不是那么平静。
“救人需要理由吗？”林晨反问道。
“可我方才想杀你。”
“不是想杀，是刀子已经捅进了老子的肚子。”
“那你还……”
“在我心中，你早已是我的朋友。”
“可笑。”
“那你为何……”林晨的脑袋已经有些混乱了，双眼变的血红，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强压着情绪，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直在哭呢。”
“胡说！胡说……”
宫四下意识的反驳，可将指尖划过眼角后，她忽然间没了声音，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彷徨和无措。
她流泪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说自己是朋友的时候？他来救自己的时候？还是……那一刀刺进去的时候？
蝶死的时候她没哭，张子阳死的时候没哭，为何现在……
原来眼前这个呆子竟是与他们不同的吗？
一向头脑最是清明的宫四，此刻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然而，时间注定不会让她在这里把事情想明白。
“我的时间不多了，千城大人想必已到花城多日，你尽管想办法出去与她汇合，此后之事便交给你们了。”
黑色剑气即将将他的身体全部包裹，林晨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奋力将宫四倒提而起，抛向空中。
他理智尽失仰天长啸。
她自崖边飞起，与那双猩红的眼睛交错时对视了一眼，那双嗜血的猩红瞳孔中，明明藏着担忧与鼓励。
这个人，即使身心都被邪念占据，也掩不住超越本能的善意。
“呵……呵呵呵。”
宫四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问题，她笑了，再不是那种双目无神的笑，她学着林晨的样子，将心底涌起的一丝丝情绪，表达了出来。
“真难看。”
这是嘲笑林晨此刻的样子。
话音刚落，她运功在空中勉强稳住身形，随即一脚踢下去。
耳边传来‘当’的一声，是月如霜以剑身相挡的声音。
宫四一击不成翻身落地，站在了月如霜的对面，学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
“嗯，你很纠结吗？想救他？”
“你在说什么！？”
好似是被点中了心事，月如霜表现的没那么镇定。
“慌了？”
“去死。”
“不行，我要带他走。”
这边针尖对麦芒，另一边则要不平衡的多了。
“这小子简直是个宝藏！”
黑袍人惊喜的大喊出声，以他们的眼光一眼便看出了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不但身体虚弱，而且体内真气荡然无存。
即使眼前这些黑色剑气怪异无比，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要他们全力抵挡，生擒这人轻而易举。
“喝啊！！！”
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了，林晨嘴边发出一声低沉到不似人声的吼叫，随后伸手一抓，掉落在不远处的剑便被吸入了手中。
“死！”
他话音刚落，便冲了出去。
然而只是一瞬之后，小心戒备的两个黑袍人便呆立在了原地，不远处拼的正凶的宫四月如霜两人也齐齐的停下手，望向这边。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