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睿醒来之时,帐中的炭火已然渐灭。
身侧的人儿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似乎因为害怕告别,所以不辞而别。
鸿睿晃了晃脑袋,轻叹一声道:“好有负罪感!”
穿戴齐整后,便已出帐。
却见于放早已候在帐外,见鸿睿出来,于放向前一步道:“王爷,乱了。”
鸿睿狐疑的瞧瞧于放:“什么乱了?”
“图雀是图吉木的孙女。”
“啥?孙女!”
“嗯,孙女!”
鸿睿摇摇脑袋,无奈笑道:“是够乱的,搞不好本王还得唤图吉木一声爷爷,这算啥事啊。”
这事反正已经乱了,鸿睿也便不做多想,带着于放向图吉木大帐而去。
入得帐内,图吉木早早便在帐中等候。
俩人见面,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避开那个话题。
“草原王,本王一个时辰后便会先行出发,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请王爷放心,这一路请王爷万事小心。”
......
使团一众人等离开图吉木的部落,向未知的前方而去。
草凄凄,风瑟瑟,昨夜西风疾骤,转身已是天涯,残酒难消残梦,胡马依风盼,何日待天荒?
图雀牵着马儿,立于远处高坡之上,随着使团渐渐在眼中化为一条细线,直至无痕,两行清泪自是缓缓而下。
鸿睿坐在马车之上,撩开车厢后帘,虽是肉眼未见,他却是知道,身后的某一处,正有位姑娘以泪相送。
男女情事,便如人海茫茫的一次纠葛,若擦肩而过,不识便无忧;若缠绵悱恻,不见更难忘。
使团行进极缓。
斩首队的兵士悄悄来报,出部落二十里后,身后便有可疑之人远远尾随。
鸿睿点头道:“严密探查周围动静!”
......
三日后,使团于夜幕下至土丘堡。
土丘堡,亦如其名。乃是不知何朝何代遗存下的一座土堡,土堡矗立于矮坡之上,历经时光的打磨,早已仅剩些许残垣,依稀可辨当初模样。
草原上的商队常在此驻足,虽是残垣,却尚可遮挡风沙。
暗夜无光,月没星隐。
风甚强,吹来的沙尘似雨滴一般,吹打在残墙之上劈啪作响。
土丘堡的一方空地之上,燃起了篝火。
使团众人简单饮食后,便裹着毯子,靠在残墙之上沉沉睡去。
......
孤望坡,据土丘堡百余里。
三万黑衣骑兵呈三纵队,过得孤望坡。黑夜之下,只闻马蹄阵阵,却不见丝毫人影。
十余名草原斥候隐于枯草之中,待得那队骑兵过去后,方显露身形。
奔跑百余步,牵过马匹,正欲上马,十余支箭矢藏于黑暗之中,无声而至,未发一声,那十余名斥候已然倒地毙命。
......
苦塔尔丹,与草原接壤之处泾渭分明,一边是荒漠,一边是草原,待得春日里远远望去便如绿海银滩般,甚是美丽。
而大自然的美丽与恶劣往往相伴而生。
风起,沙飞,满目的绿草只需数个呼吸便会将那入眼的绿色染成一片金黄。
而今晚,有风,有沙,还有杀气。
二万余骑西域骑兵由苦塔尔丹一路向西,直扑土丘堡而去。
仔细辨瞧之下,会发觉这群西域骑兵一身白袍,头裹布巾,以布遮面,而其马背之侧却是斜挂着两柄弯刀。
......
此刻的图吉木领着六万余齐国驻兵及两万部族骑兵已是赶了两天的路程。
图吉木骑于马上,唤过身侧一员部将道:“哈木提,前方斥候可曾回报?”
“这,已过去三个时辰,始终未见其回返。”
“恐怕已是遇敌,派兵再探!”
二十余骑骑兵抽着马鞭,向前方奔去。
可这二十余骑刚跑过前方一道土坡,便已是匆忙调转马头。
“报,敌袭!敌袭!”
数名骑兵刚喊出数声预警,身后射至的几支飞矢已然将其射落马下。
“布阵!迎敌!”
六万余长枪兵端坐马背之上,如今这支长枪兵部队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支综合枪兵与骑兵所长的枪骑兵。
观其马背一侧斜插着一杆二丈长枪,而其身后背负着六支短枪。
而其攻击手段分为两种,其一,长枪冲锋杀敌;其二,短枪投掷杀敌。
六万余长枪兵分三个方阵排列,而在其身后便是二万胡族骑兵。
前方土坡之下,传来阵阵马蹄声,须臾片刻,黑压压的骑兵已是从土坡之下冲击而来。
双方兵马相距三里开外。
“王爷,这伙敌兵恐有八万众啊。”
“平南王所料不差,定会有伏兵阻我驰援。”
而正在此刻,对面骑兵身后跑出万一敌兵,只见他们扛着木桩,或者扛着一面面巨盾,跑至队伍跟前。
一众敌兵举锤重击之下,一根根木桩已然钉于地面,巨盾两侧均有铁环,与木桩轻扣之下,片刻时间,一道由巨盾围成的防御工事已然构成。
“王爷,看来他们不为杀敌,只为阻敌啊。”
“嗯,时间耽搁不得,速将鸿睿赐予的那些火云弹取来。”
两万骑兵拉着身后辎重缓缓由后至前,拉开马车上厚厚毡布,一堆零件已然显露。
“听我号令,速速组装!”
只是一炷香功夫,百余架弩车已然组装完毕。
而其所用之箭矢于一般迥异,其箭矢顶端非尖锐箭头,而是一个个紧裹着布料的陶皿。
“上箭!”
“点火!”
“发射!”
随着一道命令传出,百余支粗大的箭矢已然斜斜射向半空,待到得最高点时,猛然向下。
对面敌兵见状,慌忙道:“举盾!”
敌军骑兵已然取出盾牌挡于头顶。
只是,这些箭矢与一般箭矢完全不同,其箭矢只是一种载具,而真正杀敌的物件却是箭头处的陶皿。
百余支箭矢带着火云弹落入敌阵之中,随着不断发出的脆响,火光乍起,对面敌阵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嚎之声。
数千人已然浑身着火,可他们凭认知,认为倒地打滚即可灭火。谁知一番翻滚之后,周遭的同伴却是惨遭池鱼之殃。
“快,着火的就地斩杀!”
敌人已是乱作一团。混乱之时,对面的图吉木却未有丝毫懈怠。
“覆盖抛射!”
顿时,一排排箭矢呈扇形面,向敌军阵列射杀而去。
一共六轮抛射,已将对面敌人阵地覆盖。
火光四起,哀嚎遍野。
“枪骑兵,出击!”
六万枪骑兵分左中右三路向敌阵冲杀而去。
左右两路绕开巨盾,斜向扑入敌群。
中路骑兵取出背后短枪,一阵抛射。
趁你病,要你命。
敌人部将已然带着一伙残兵向远处奔逃而去。
八万敌,亡四万,逃万余,其余尽俘。
这是图吉木率领军队的第一场战争,计略之下,轻松获胜,顿时整个部族的信心似乎又重新回归,两万余胡族骑兵一脸亢奋。
他们未曾料到,原来,战争并非一成不变厮杀冲锋,谋略与器械有时比人更为重要。
只是,他们始终不知,此等利器如何制造。这种差距,让他们认识到,只有紧跟平南王,只有紧跟大齐国,他们的好日子才会一直延续下去。
被关照,也被压的死死的。
这种感受其实对于图吉木来说,并非是他所想要的,可短板就是短板,明知无望补上,不如顺势而为吧。
他的野心似一团火般,火星刚起,便已熄灭。
“唉”,轻声一叹,忽然,他又目露一丝希冀。
“草原神啊,但愿图雀能怀上平南王的种,对,千万要怀上,而且是带把的。到时,待本王老迈归天,我便传位于他。嘿嘿,虎毒不食子,届时平南王定会善待我草原一族,或许,偶尔的一点小小越界,他也会包容吧。”
思虑至此,嘴角不禁撇起一抹微笑。
......
土丘堡,篝火已灭。
黑暗中,隐约可见,使团一众人等依旧躺在土墙下沉睡。
而不远处,西域骑兵与洹国铁骑已然汇合。
只见他们早在马蹄上缠了厚厚一层麻布,马匹行进之时,悄无声息。
到得土丘之下,双方领兵将领做了几个手势,双方会意,各出两千兵力,趁黑向土丘堡掩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