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六六带着张米一起出现的时候,花开有些懵。
在他看来,小伙子好像是恋爱了,让自己先掌掌眼。
其实这孩子不必这样,师兄武青山十分重情。
在他落魄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俩贵人,一个是皖省卫视的邹倩,另一个是鄂省卫视的张宝举。而张米是老张的女儿,只要孩子们奔着结婚去的,他肯定不会反对。
按说武青山长得其貌不扬,为啥他们就笃定能红呢?
邹倩前些年因为生孩子淡出了卫视,现在复出,依旧是皖省卫视的当家花旦。
当年她主持节目的时候,经常有意无意把话题抛给武青山,让其多露脸。
有一天听师兄闲聊,说邹倩离开卫视,当自由职业者,他主持的几档节目就邀请她去。一来是报恩,二来人家尽管不是学相声的,抛什么梗也能接住,是好搭档。
张宝举的人生轨迹简单些,他一直在鄂省卫视,场记、编剧、导演都做过。
在青莲社与京城卫视交恶以后,他力挺武青山,担任一档节目的评委
事实上,花开也曾和师兄聊过儿女们的婚姻问题,他说过,在孩子成年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意即只要六六有担当,在他那里没有阻碍。
年轻真好,看着两人在那里日常互怼,蛮有意思的。
“小米,你爸应该还有别的要求吧?”花开看得出来,为单位拉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肯定是找自己有事。
只不过那哥们儿脸嫩,可能觉得华冰因为他给鄂省卫视面子,已经是欠了天大的人情。自己有什么事,不好意思再讲。
毕竟张宝举确实于武青山有恩,这些年青莲社红了以后,对他也是有求必应。但他不认为自己和花开有那么深的交情。
“叔,您也知道,我爸那人就是闷笋子。”张米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武六六,见他鼓励的神色才继续说:“以前他的一些综艺反响平平,所以,您懂得。”
“就这个事儿啊,”花开有些好笑:“我还以为他觉得综艺导演不过瘾想要拍片子呢。没事儿,不就是综艺吗?叔这里有。”
“当然,生意是生意,这档节目华冰拥有版权,具体的事项让你爸找人和公司谈。”
“谢谢叔!”这孩子挺有教养,赶紧鞠了个躬。
关林带着武青山,去拜访巴蜀的一个川剧前辈去了。反正那师哥交游广阔,在这边说不定朋友比花开都多。那人不在省会在峨眉山那边,今天下午赶回来。
巴蜀一直以天府之国著称,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不管是球市还是明星演唱会,也甭管在其他地方多么火爆,到这里水土不服,清一色的亏。不然,本土的企业也不会退出足球联赛,没多少人买票现场看球,大多是赠票。
武青山也有疑虑,当心青莲社要是在这里开办分社,会不会血本无归。
好在预售票给了他信心,目前的演出票,已经把正月底的都销售完了。
弄得鼻祖科技那边赶紧打电话问,是不是继续销售。花开与师兄一合计:卖!
场地也相当宽绰,在开国太祖的塑像后面,曾经这里是旧书市场,被青莲社全部租下来。
交通十分便利,位于老城的市中心,地铁公交大都在附近交汇。
克丽丝闹着要来,可惜好像动了胎气,近几天老是小腹疼,老妈怎么可能允许?还把老爸也拽着守在医院门口,生怕她偷跑。
花开禁不住苦笑,当父母的,好像始终把儿子儿媳当小孩,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天天呆在医院嫌闷得慌而已。
那些曾经的伪劣建筑全部拆除了,应该都是违章的吧,武青山开玩笑说哪怕相声不挣钱,室外停车场也能赚个笨满盆满。
市中心停车位难找,也怕有人为了停车,网购一张票,就把车子丢在那里十天八天的。
因此,在购票那一栏明确规定,只限当日演出有效,隔天按照社会停车场收取停车费用。
六六把车开过来的时候,发现车位早就被占满了,也不知道是来停车的还是听相声的。花开一个人下了车,让他在附近的后子门找个地方。
后台特别忙碌,演员们忙着对词,车龙品在有条不紊地核实着节目单。高志强和华跃鹏这对老搭档再次合作,他们稍显悠闲。
武青山与关林陪着一个人在那里唠嗑,看到他过去,当即介绍:“这是川剧界的卫昆仑先生,当年的荒诞川剧鼻祖。”
这位爷真的很厉害,不仅是川剧界,就是时下网络小说里那些穿越的,他也是鼻祖。
一出《潘金莲》,作者施耐庵出现在里面,脱离了《水浒》的窠臼,在曲艺界引起巨大反响,有支持的也有批评的。好像那以后,他就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
年龄大概在六十岁左右,头发没白,只是鬓角有些银色,精神挺好。这次据关林说是他的大学老师请老人家过去有什么事。
双方见过面,武青山赶紧把花开拉过去:“这次你的股份是不是少了点儿?才5%。”
“无所谓啊,给孩子们指一条路子。”花开摆摆手:“我不要的话,他们心里没底,不然我真还一点儿都不要,让大家挣点儿钱。”
武青山点点头,他从没明说过,但肯定不反对徒弟们走出去开枝散叶。
不然,每个人都指着京城那几个小剧场,就像这次徐虎忠,连房子都抵押了。顾直和徐虎忠,去年挣了点儿,好像家里买房还是怎么的,找他师父关林借钱。
“师弟,今晚你和谁搭档?”武青山担心起这个来。
“还有我的事儿吗?”花开一愣。
“那当然啊!”武青山瞪眼:“你这是什么话?蓉城就是你的主场,你又是剧场的股东,何况在这里你的粉丝众多。”
“剧场就像电影电视和主持群,总有观众为了某个人专程来看的。”
“行,到时候我和您来一段儿吧。”花开也不矫情。
“你捧还是逗?”武青山对师弟的实力有迷之自信。
“还是逗吧,”花开苦笑:“捧我从没尝试过。”
“那我们开场唱过之后就开始,”武青山无所谓:“然后你回去看着弟妹,我休息会儿,到时候与林儿哥压轴。”
正在这时,左秋慌慌张张跑过来:“师兄,不好啦!”
几个人噌地站了起来,关林性子比较急:“啥事儿?”
“这还不到五点半,观众全部进场了。”左秋抹了抹颊边的汗。
“那开始吧!”武青山大手一挥,率先走出去。
观众正等得焦急,看到青莲社的人络绎不绝往台上走,马上爆发出如雷的掌声,经久不息。还有人在胡乱喊着自己喜欢的演员名字,稍微出名的角儿都有。
“没来蓉城之前,我们是比较忐忑的。”武青山开始了:“毕竟相声主要在京城天桥、津门劝业场、金陵夫子庙,本土的言子儿、川剧现在也逐渐没落了。”
“不曾想,相声并没有水土不服。”
“哎哟,你们来都来了,还送什么礼啊,破费了。”
一些机灵的演员,马上把顾客送的花篮和各色礼物往后台搬。
“看到今天满坑满谷,我不担心了。”
“武青山代表青莲社四百多相声艺人,给我的衣食父母致敬,祝你们!”
“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谢谢你们!”
好家伙,今天来蓉城的演员足足有五十多位。当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有上台表演的机会。有些是来见识大场面的,有些是来学习的。
武青山带着大家唱了一段太平歌词,在掌声中退场。
左秋等最后一个人退出舞台,开始报幕:“诸位来着了,下面请听相声《武老爷子》,表演者:武青山、花开!”
哗!欢呼声尖叫声,就像师兄说的一样,今天是他的主场,下面“开开”整齐喊声一直持续到两人走到台子中间。
毕竟他说相声的次数屈指可数,能当面听到,粉丝肯定相当激动。
花开双手往下面压了压:“可以了,可以了。男神,是说我吗?听见了,谢谢谢谢!”
“不过,我经常听见有人喊关老师我爱你。”
下面很给面子,马上就有不少女孩子喊“关老师我爱你!”
“这些怨妇,没治了。”
“怎么这么说?”
“不过我很喜欢,你们爱关林老师,和我生孩子。”
观众再次配合“开开,我要和你生猴子!”
“那你们三个就好好过日子呗!”
“去,我媳妇儿还在医院待产呢!”
“你也知道啊!”
“是啊,马上有孩子了,没奶粉钱,指着在这里说几段给孩子买奶粉和尿不湿。”
“你混这么差啊。”
“开玩笑的,最主要是有你们这帮师兄弟在,和你们同台演出,才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是的,大家伙天南地北,确实难得。”
“看到这么多人来捧我们,诚惶诚恐,后面离舞台有两站地吧。”
“哪有这么远?”
“我还是想问一句:后面的朋友,你们是没钱买前头的票吗!”
这一句话是用的方言,马上引起哄堂大笑和掌声。
“去,哪有您这么说话的?”
“上得台来,要做一个自我介绍。”
“那是应该的。”
“在座的有认识我们的,有不认识的。”
“那肯定啊。”
“我叫花开,是相声界的一名小学生。”
“对,我们活到老学到老。”
“这位,”花开左手比划了一下,接着往下说:“还是先说说我的师兄弟们吧。”
“刚才报幕的,大家都认识。”
现场哈哈一乐,平时只见关林吃瘪,今天武青山捧哏,也愣在那里。
“您等会儿,下次如果不想介绍我,就不要朝我这边比划。”
“哪能呢?这位青山老师,大家都知道,我是青城山的人,他也附庸风雅,连城字都不要了,想要占青城山的便宜。”
“您等会儿,我可不姓青!”
“您贵姓?”
“免贵,贱姓武!”
“哦,贱青山。”
“别介,贱姓是谦虚的说法,贱姓武,就是说我姓武。”
“百家姓里面有这个姓吗?”
“有啊!”
“哦,那您是哪个张啊?”
“不是,我姓武!”
“弓长张还是立皁章?”
“立皁章!”
“原来是章青山。”
“不对,我叫武青山!”
“刚才您不是说立皁章吗?”
“那是您把我带沟里的。”
“好吧,您也说百家姓有这个姓,赵钱孙武?”
“赵钱孙李!”
“周吴郑武?”
“周吴郑王!”
“您看,不是没有武吗?”
“有啊,祖武符刘!”
“您可别蒙我,我背过百家姓,赵钱孙李……”
他噼里啪啦背了一通,直到“祖武符刘”。
“哟,真还有武这个姓呢!”
“可不是吗?”
青莲社大都是年轻人,年轻就意味着张扬,谁都不服谁。
不少人以前觉得花开这个师叔,只是因为早年师爷左柏青给他启蒙了,相声的基本功肯定不行,这段磨腕儿一出来,不得不服气。
“武青山先生!”
“是我!”
“我师兄,师父左柏青最得意的弟子。”
“不敢当!”
“也是相声界最大的腕儿!”
“不是。”
青莲社的观众都喜欢接下茬儿“是!”
“您听听,大家都说是,不然还有谁?”
“有那个那个谁……好像真没有了。”
“那可不!我俩是发小。”
“对,我们一起长起来的。”
“两家稍微有一点儿不一样,我家是正经人家。”
“合着我家不正经。”
“我可没这么说啊,我父亲是警察,他爸爸看到我父亲就跑。”
“是小偷啊!”
“别闹,我俩是光屁股的交情。”
“对,起先说了,是发小。”
“是的,整天光屁股满街跑。”
“小孩儿嘛。”
“那年我三岁,他十八。”
“我是流氓啊!”
“你看,自己都承认了。”
“谁承认了?没这回事儿啊!”
“怎么没有?后来还因为流氓罪判了五十年。”
“不至于啊,那我现在还在监狱里面呆着呢。”
“师兄这样的行为,是有遗传的。”
“我爸爸可不是。”
“师兄的父亲花老爷子。”
“我父亲怎么会姓花?姓武!”
“是的,曾经姓武!”
“别废话,一直都姓武!”
“武老爷子呢,年轻的时候很博爱。”
“有爱心。”
“眼睛看到的女人他都爱!”
“嚯!这么个博爱呀!”
“后来,家里面一看没辙了,送他去庙里。”
“出家了。”
“在剃光头的第一天,爱上了十个上香的女施主。”
“那还真是博爱。”
“当然,这么折腾是有原因的,家里有钱嘛。”
“这年头,没钱谁跟啊?”
“后来,家道中落。”
“见到一个爱一个,不几下就败光了。”
“老爷子欠下了一屁股债。”
“拉了饥荒。”
“他寻思着,干脆把一屁股给卖了!”
“这么个一屁股啊。别,没人买!一个大老爷们儿,又没钱,谁要啊。”
“老爷子心想,这下不能博爱了,要找点儿事儿做啊。”
“没钱不得饿死吗。”
“是啊,于是他就犯贱!”
“都卖屁股了,肯定是犯贱啊。”
“别说这么肮脏,我说的是贩卖宝剑!”
“您倒说清楚啊。”
“建国了,宝剑是凶器,不允许买。”
“当然,那是管制刀具。”
“后来怎么着,老爷子去卖身!”
“不就是卖屁股吗?”
“我说的是长白山去卖身!”
“那地儿多冷啊,就在京城里面卖呗。”
“我说的是深山老林。”
“哪儿卖不是卖啊,非得跑到那里面去,有人买吗?”
“我说的是人参!东北野山参!”
“你们都这么讲话吗?”
“列位,七两为参,八两为宝!”
“老值钱了。”
“武老爷子的人参,五斤起步!”
“那哪是人参啊,就是水萝卜!”
“反正他发财了。”
“水萝卜多了不也挣钱吗?”
“那地儿确实太冷了,老爷子又回到了京城。”
“对,家里暖和。”
“关键他从小博爱,是大家族的少爷,也不会干啥啊。”
“光看女人去了。”
“有一天老爷子在街上走着,看到那种把绳子绑在身上,在外墙上晃晃悠悠的,觉得挺好玩儿。”
“那是蜘蛛人。”
“他要当一只猪人!”
“哪有猪人的说法?就是蜘蛛人!”
“反正老爷子选择了擦居民区,办公楼里,一个个穿得整整齐齐,没意思。”
“合着他有钱了又想博爱了。”
“有一天啊,老爷子擦到一户人家。”
“居民区嘛,就是挨家挨户的。”
“一个少妇,刚洗完澡,什么都没穿。”
“谁还穿衣服洗澡啊?”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
“开始博爱了。”
“在这个时候啊,就要看谁嘴快。要是少妇先喊:抓流氓啊,铁定被抓起来。老爷子嘴快,大喝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擦玻璃的?”
“去你的吧!”
接着,哥俩鞠躬下场。
在整段相声中,不停有笑声和欢呼声、掌声。
退场的时候,还不停有人高呼“开开,再来一个!”
就算武青山是捧哏起家的,那时他根本就不出名。
成名后,一直是他在逗,关林在捧。今天让观众大饱眼福,竟然看到他在捧。
两人不停双手合十,朝后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