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宇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

　　只是太小了，所以忽略不计。

　　自己前世的尸体竟然能保存到现在？

　　那种庞大的魔力储备，别说是两千年，两年就会自行崩解吧。

　　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留不住。

　　“帝国气运...原来用在了这种地方。”夜明宇喃喃着。

　　恐怕不止苍蓝帝国的气运，就连圣女本身的气运，也全部搭进去了。

　　然而——

　　如果这里的是自己前世，那么历代圣女的尸身去了哪？

　　十九代圣女为什么骗自己？

　　这一瞬间，夜明宇想通了答案，虽然仍有其他可能，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虽说果断就会白给。

　　但夜明宇还是义无反顾，没有丝毫犹豫。

　　就如同两千年前，那家伙找到自己，问他如何才能驱走沉沦的亡灵，他也没有犹豫，直接说出答案。

　　历史总是惊人地重复。

　　夜明宇很庆幸，这份庆幸一直持续到无数年以后。

　　如果再晚一步，再晚一秒钟。

　　一切就会截然不同。

　　“枫叶，尽力而为即可，七代君主复活就复活吧，不要管了！”

　　“明宇......”

　　北瑶枫叶一愣，随后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交给我，”她又犹豫着问：“但你为什么要掀棺材板？”

　　......

　　幽林。

　　圣女遗世独立。

　　“我想复活一个故人。”

　　她倚靠在古树上，自然学派的亲和力，让她如同林间仙女，几乎与万物融为一体。

　　“故人？”首辅没听明白。

　　十九代圣女从小生活在圣殿中。

　　在圣殿中幽闭独处，不与外人见面。

　　直到十八代死后，继位典礼举行，所有人才看见那扇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的就是幼年的十九代。

　　这种情况，哪里会有故人的说法。

　　除非——

　　“您......”首辅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剑圣不擅言语。

　　但此刻也想到了这种可能，顿时屏住呼吸，多年修心的他竟然乱了心境。

　　“您是十八代？”骑士长心如乱麻。

　　“不只是十八代，”圣女摇了摇头，温和道：“我是初代，也是次代，更是三代，每一代圣女都是我，我从来没有死过。”

　　从来没有死过。

　　圣女想起那一次次仪式，纪元之前只有黑巫师和堕落者才会使用的法术。

　　将灵魂从躯壳中解放，然后创造新的躯壳。

　　期间沾染的鲜血，真是罪恶啊。

　　圣女嘲弄一笑，嘲笑自己的悲哀，堂堂史诗中赞颂的英雄，在两千年后的今天，只不过是一个堕落的巫师罢了。

　　“杀了我吧，如我所愿。”

　　圣女向首辅下令，语气不容辩驳。

　　可首辅却犹豫了。

　　他苦笑着，有些下不去手。

　　但首辅也明白，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圣女死去，帝国换天，军队调回帝都，亡灵继续被锁在灰岩地带。

　　“第五次国会未曾召开，便在此地举行吧，”首辅闭上眼，“处死圣女一事，现进行表决......我，赞成。”

　　首辅狠下心，握紧法杖的手微微颤抖。

　　“赞成。”剑圣低声说。

　　“弃权。”骑士长喃喃道。

　　“赞成。”牧师长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首辅缓缓睁眼，他走到圣女身前。

　　面前的不只是十九代，更是在年少时给予他恩惠，他曾经发誓辅佐一生的十八代。

　　“抱歉。”首辅低头说。

　　“为了帝国，”圣女从容地说。

　　仿佛处死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无关的人。

　　“动手吧。”

　　首辅抬起手。

　　水汽在手中凝结成冰，最后化作锋利的匕首，附有致死的魔力量。

　　[裁决]。

　　六阶法术。

　　当初创造这个法术的人，并没有想过太多，只是希望给所有负罪者一个体面的死法。

　　首辅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老了，已经过了伸张正义的年纪。

　　如果是几十年前的他，望着此刻的圣女，恐怕会愤怒地指责，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和凭借圣殿的骑士与亡灵族死战。

　　即使这样做，会死更多的人。

　　首辅将匕首前刺，很用力，没有留下一丝生机。

　　然而——

　　刚刺出，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惊讶地望着匕首，被两根手指夹住，随后手腕处剧痛传来，匕首被夺走，哐当一声丢到远处。

　　“谁？”

　　剑圣拔剑对峙。

　　在圣女旁边，一个被斗篷笼罩的家伙轻声说：

　　“第五票，驳回提案......我记得帝国宪法里有写，作为开国者，有资格拒绝一项法案或政策的实施。”

　　圣女怔怔地望向来者。

　　难以置信。

　　她不敢出声，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已经猜到了可能，但她不敢说，似乎只要说出来，梦就会碎掉。

　　“开国的先烈早就化身英灵，”剑圣不为所动，凝声说，“你是何人，遮遮掩掩想必不敢露出真身。”

　　“都被做成中央广场的地标了，我哪里有遮遮掩掩......”

　　斗篷人嘟囔着，似乎不愿意废话，直接说：

　　“总之，你们的圣女我包养了，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只是说一声而已......走吧，真是很久不见了。”

　　夜明宇的手从斗篷下伸出，与圣女相握。

　　圣女有点想哭。

　　但最后还是笑了出来。

　　是他。

　　真的是他。

　　“你不是死了吗？”圣女抬起手，锤了下夜明宇的胸口。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结果你现在不也活着。”

　　“我...我是特殊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圣女慌张地辩解道。

　　“谁家转世不是特殊情况？”夜明宇很无语。

　　圣女一时低着头，一只手摩拽着衣摆，嗯呐嗯啊地说不出话。

　　很纯情的样子。

　　惊呆了剑圣的狗头。

　　闪瞎了首辅的狗眼。

　　就连骑士长和牧师长也呆若木鸡。

　　历代圣女树立多年的威严人设，崩得极其彻底，连渣都不剩。

　　还是首辅比较机灵，活得久见识广，看到圣女的表情，又想到中心广场的地标建筑，顿时一惊：

　　“您是无名...前辈？”

　　“不错嘛，孺子可教，”夜明宇赞许道，随后话锋一转，“有钱没？”

　　“呃，没带在身上。”首辅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样啊，那你呢？有钱没？”夜明宇又看向剑圣。

　　“我、我这里有一百，现金。”

　　剑圣掏了掏兜，将一百元双手呈上。

　　“你们呢？”夜明宇看向骑士长和牧师长。

　　两人分别掏出了二十和五十。

　　夜明宇满意地收下后辈们的孝敬。

　　一百七十元，勉强买个新皮肤，也不算白跑一趟。

　　不过，真穷啊，这么厉害的人，身上带的钱还没陈不剑多......夜明宇鄙夷地想。

　　忽然圣殿中心一道光柱冲天而上。

　　几人顿时神色凝重。

　　沸腾的魔力汹涌地奔向光柱，由于魔力密度过大，甚至形成肉眼可见的色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