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突然停了,顾影阑睁开了紧闭的眼眸,自帘幕向外探看,仪仗竟停在了午门口
奇怪,不是应该在乾清宫降舆吗?
“皇嫂,陛下来了。”
狗皇帝,他怎么会来?
帘幕被一只骨节分明但布满茧子的手拔开,隔着雀翎,顾影阑只能看见帝王红底黑边,龙爪张扬的喜袍。
“陛下,这与礼不合呀!”顾影阑听见了大长公主急促而带着喘息的声音,她是此次在乾清宫门口引领皇后的命妇。
本来,正好好等着,这知这位帝王又发了什么疯,竟从宫里跑了出来,一直跑到午门口,大长公主怕出了什么岔子,也追了出来。
“朕,就是礼仪,就是规矩。”
大长公主还要再劝,却被帝王冰冷强硬的眼神骇住。
“朕,答应皇后要亲迎,却因所谓的礼仪规矩,食言了。如今,怎么?朕连去午门迎接朕的皇后都不行了吗?”
宫宸域登上凤舆,握住了顾影阑冰凉的小手。
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他却攥得更紧。她转头看向他,却被他眼中的灼热给震住,一句陛下便哽在喉间,吐露不得。
“陛下!”大长公主固来是重规矩的,哪怕皇权衰微,她也一直维持着皇室的体统与礼制,她不容许任何人打破!“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了大臣们耳朵里,陛下可知后果?难道是想让皇后被史官们讥讽成惑主妖后吗?”
妖后一词出,原本安静骑在马上的昭王神色微敛,“姑母还请慎言。”
他下马,向帝王微微一拜,“今日之事,众臣只会赞叹帝后情深,何来妖后一说?”
大长公主被昭王那干净澄澈的眸子一扫,心底也虚了几分。
她情急之下,竟犯了忌讳了。
昭王的亲娘,先帝的江皇后不到现在还被不少人骂作妖后呢!
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吉时将至,姑母,还不快快将皇兄皇嫂迎入东暖阁,可别误了时辰!”
昭王脾气素温和,他也无意将大长公主逼得过于紧绷,若不是听见“妖后”二字,他倒不会插手此事。
大长公主见昭王递了个台阶下,她也只能让帝后共乘凤舆,前往乾清宫了。
而昭王殿下,紫袍轻扫,一个翻身下马,“皇兄既然亲临,臣弟便先行离开了。”
他担心君祁良此时已醒,若真如此,王府的侍卫只怕制不住他。
“嗯,你且去自在吧。”帝王此刻坐于舆上,头颅高昂,薄唇紧抿。
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位肆意妄为的世子爷,既然昭王硬要当这个和事佬,那他自然应允。
“降舆——”仪仗到了乾清宫门口便尽数撒去,帝王先行下舆车,摒退众人,最后这一程路,他只想跟皇后走。
他立于台阶前,缓缓向她伸出手,顾影阑怔了怔,到底还是将手覆于其上,两人相携自乾清宫,一步步迈入东暖阁。
她倒要瞧瞧,狗皇帝演这一出帝后情深,究竟意欲何为?
为什么她不会认为帝王是真心爱她?笑话,她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人见人爱?
况且,这场婚礼的背后,本就牵扯了太多太多的利益置换,从她未入京时,帝王便认定了她为后。
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这般渴求呢?
还有,他为什么要化名程域,接近她呢?
顾影阑便着雀翎的缝隙,打量着他如深潭一般不见底的眼眸,却不料帝侧身,两人眸光便撞上了。
“皇后见朕面容,竟半分不讶异?”
因为她懒得装了,大家都披了张狐狸皮,何必还要装纯呢?
当然,话不能这么回,顾影阑一双桃花眸在靛青色的雀羽映衬下,分外妖异,她轻轻的唤了一句:“宫宸域。”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姓名,不是什么逢场作戏的程郎,也不是客套官方的陛下,更不是醉酒骂出的那一声,狗皇帝。
她喊他,宫宸域。
帝王高大的身躯轻颤着,他有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兴奋,他急需做些什么去表达这种兴奋感,于是,他又违反了礼制,在东暖阁的门口,他将顾影阑打横抱起,大步迈了进去。
当夜,史官记载:“帝后大婚,帝亲携后共赴东暖阁,甚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