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如厮狼狈,她和他这般无畏!
毕竟没什么情况比这更糟了,不是吗?
卢府有五百府卫,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数字,而据顾影阑所知,还有五千私兵,是的,你没有听错这个数字,五千。
要知道,卢家世代文官,可没有兵权的,但依然豢养了五千私兵,便可知此时的世家之势达到了一个多么恐怖的境地。
当然,顾家的私兵更多,可她却用不了。
而黑骑卫,因为时间有限,再加上防止动静太大被有心之人窥伺,十一只召集了八百左右。
八百牵制五千,可见其艰难。
但卢府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些攻入卢府的人是冲着昭王来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后院的门肯定亦有人守着,且人数不会少于五百。
不,严格来说,若有余力,卢家会派兵将整个卢府团团围住!
二对五百,开玩笑吧。
但这就是顾影阑与昭王要面对的现实,而这点,他与她都清楚。
但顾影阑没想到,在后院墙跟处派人拦截她的,居然是——
卢明棠!
她如何会牵扯进来?
她不应该帮卢伯父在临淮抗洪么?
况且,偌大的卢府,怎么也不应该让一个娇小姐来领兵吧。
她并没有鄙薄卢明棠之意,她清楚卢明棠性子坚毅果敢不输男儿,但是,卢明棠因身体原因不能习武,终日与诗画长伴。
所以,到底她昏迷的两日,发生了些什么?世界突然荒谬无比,就如大梦一般。
滂沱大雨中,卢明棠执素伞袅娜而立,如一支青荷般,可堪入画。
但她周围却是肃穆一片,兵戈着身的军队。
顾影阑下意识紧了紧面上的黑布条,“殿下,为了救你,我可是付出了太多了,所以你可一定要——”
“活着走出去啊!”话音未落,顾影阑执剑冲向了军队,目标直指——卢明棠!
剑光所至之处,血花浸染了雨水,无数士兵倒地,顾影阑一个轻旋,利剑直抵卢明棠喉间,四目相对间,卢明棠唇齿微动,顾影阑蓦然眼底泛起水光,她说的是——
“挟持我,顾妹妹。”
果然,卢姐姐那么熟悉她,怎么可能因为一层黑布就识不出了呢?
不,顾影阑,现在不是你心软的时候,姐妹情深的戏码可以靠后再言,你的身后背负的,可不止一个昭王!
她将剑横旋,核心施力,跃至卢明棠后方,以剑抵于颈脖处,喝声道:“谁若再敢上前,我可不能保证这位娇小姐的性命呵!”
顾影阑压低了声线,在暴雨的伴奏下显得格外寒冽,杀气四溢!
众人一时迟疑,停止了攻击的趋势,领头人喝到,“放了我家小姐,饶你个全尸!”
顾影阑鼻间喘息有些乱,她左手稳托昭王,右手挟持着卢明棠,且行且退,向她与十一约定好的存放马匹处前进,众人则是呈包围之态,步步逼近。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跟昭王一个也跑不了!
可是,她不可能真的伤害卢明棠,那些人估计也是看穿了她动作上的犹疑,这才动作大胆了起来。
“顾妹妹,别让我看不起你!”卢明棠唇齿轻动,语气一点也不像她面上伪装出来的惶恐之色。
不,卢姐姐,她有她的坚持!
顾影阑计算了一下她与马匹之间的距离,果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么!
她调动起全身所有的气劲,蓄于脚尖,直到周身筋脉传来一阵阵刺痛,甚至压制已久的寒毒再次有了暴动之势。
她挥然不管,冷锐的眼神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向,就是现在!
“卢姐姐,多谢了!”她一把将卢明棠推向军队方向,趁诸人不备之际,迅疾如箭般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顾妹妹,再见,便是敌人了,她是卢家女,她别无选择。
“给我追!”卢明棠双眸紧闭,复睁眼,便是一派怒意,“定要活提昭王,至于另一人,格杀勿论!”
一马两人飞奔踏在雨水蓄积的青石板上,溅起无数水滴。
身后则是群马相追,纵然还有一定距离,但昭王能感觉到,马速的减慢,以及顾影阑全身的冰冷。
她的情况……糟了,寒毒复发了!
昭王第一次憎恨自己的无能,他当初为什么不习武!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又如何,精通琴棋书画又如何,在生死面前,那些算个屁!
就在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影阑身躯被寒意侵袭,看着身后无数追兵的逼近,却无能为力,何其可悲!
若是……不,他不能,不能向那怪物屈服!
所以,他只能——
身后一支利箭穿过暴雨,袭向顾影阑腰背处,昭王压在了她身后,强大的意识驱动下,软骨散的效力似乎散去不少,他成功地将失去意识的顾影阑往左旋了旋,等待着那支箭的袭击。
可是,箭尖打在了剑刃上,是顾影阑的,“我说过的,要……要让殿下活着出去!”
长剑无力倒地,电闪之下,昭王看见了她嘴角的一丝笑意,以及,满脸的寒霜。
真是……真是讨厌啊,顾影阑!
就在昭王恍神间,他的背后多了无数折断的利箭!
是顾十一,他率领了一众军队,急时赶上了!
等等,那只军队,绝不是顾家的私兵!
昭王眼眸蓦得一深,黑……黑骑卫么?可这与他无关,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抑制顾影阑的寒毒!
这次寒毒暴发的太迅猛了,若只是内力耗竭,应该不至于如此才是。
昭王探上了顾影阑的脉搏,有人用药物诱发了她的寒毒!
昭王一个翻滚,勉力带着顾影阑下了马,他垫在她身下,防止冲力的挤压到她。
他在周边摸到了一柄断剑,掀开了衣袖,露出青白的血管,他没有犹豫,直直割下一条口子,对准顾影阑的唇边,另一手用指挤压,鲜血逐渐滴落在她唇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这是他唯一的用处了吧,没想到,他也有感激那个女人的一天,她将他养成了最顶级的药人,他的血,能解百毒。
即便寒毒再霸道,压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要更多的剂量罢了。
他又割了一刀,血这种东西,他有的是。
只要她能活着,像她这种祸害,就该长长久久的活着。
……
今夜这场暴雨,洗涤了一切血迹。但史书上,仍是记了一笔,称其为:“江南血色之变。”
而当代史学家则言“这场政乱,揭开了大梁门阀内乱的开端,帝王的刀柄正高悬于世家头顶,但矜傲的世家并没有意识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