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路上的车流量已经很少了，
刑警队的车辆在空荡的马路上疾驰而过。
车里，此时气氛很是冷清。
甚至，有些压抑。
陈旭在开车，林凡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大致案情刚刚陈旭已经告诉他了，林凡没问，是他自己说的。
因为他也不太清楚林凡今天晚上具体是因为什么而如此的，愤怒。
作为数十年的至交好友，陈旭很了解他。
此时林凡的脸色平静地有些吓人，他心里积压着一股郁结，无处宣泄。
虽然昨天傍晚看到只有带着两个女孩出门的那个男人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但那也仅仅只是一个细微的预感而已，他不能每次都仅仅只凭借一个毫无根据的细微感觉去行事。
况且就算那个时候知道了，他也做不了什么了，他无法挽回，更无法在他们刚出门的时候就能预料到之后会发生的事。
他虽然不是一般人，但他也不是神，他有所掣肘，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候。
相比起他力所能及的事，更多的时候他也只是无能为力。
所以，他只能看看自己能不能做一些，弥补。
虽然之前陈旭就很想把林凡拉到刑警队做顾问，以为他这一手模拟画像的本事对于刑侦办案来说，辅助性太强了，可以为案件侦办起到很大的帮助。
但碍于他对此好像并不太感兴趣，陈旭也只得作罢。
毕竟陈旭知道林凡的性子比较散漫，不喜欢条条框框、按部就班，也就不太好强迫他。
虽然如果硬是要让他来做这个顾问他也会答应，但陈旭不会这样做。
今天晚上如果林凡固执地要跟来，在上次帮了队里那么大忙的份上，在不影响办案的前提下，让他在外面旁听还是没什么原则上的问题的。
但今天他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主动提出愿意做顾问，这是陈旭完全没有想到的。
陈旭再次主动打破了车内凝重的氛围，
“你，认识那个两个孩子？”
毕竟，陈旭知道林凡是不可能和甄有财这种人有什么交集的，而他的出租屋又离林凡的店面不远，那么稍微细细地想一想，就能猜出来林凡应该是认识两个小女孩的。
“嗯。”
“你为什么会知道两个女孩子出事了？”
“预感。”
陈旭：“......”
林凡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压下了心中的郁结，
“呼......”
然后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以及今天恰巧看见的事告诉了陈旭。
......
原来是这样，难怪......
虽然他心里有所预感，但其实这微小的预感对挽回恶果没有任何帮助，也毫无办法。
相比起毫无预料，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零分和五十九分，同样是不及格，但哪个更让人沮丧，不言而喻。
“那个畜生！”
陈旭狠狠地低骂了一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理清事实，将案子审完，把他送进监狱，等待判决、生效，最后执行死刑。
每多迟疑一秒钟，就都是对死者的不公。
说完这些林凡就不再多说话，一路无言。
把车窗打开，夜风灌入车内，林凡的刘海迎风摆动。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一片阴郁。
林凡应该是个比较孤僻的人，他的外在总是给人以冷漠的感觉，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在意的事物。
或者说，他有很多在意的东西。
他在意人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不论它宏大或者微小。
比如，
浩瀚神秘的宇宙、天际，
这片伟大土地上的壮丽山河。
比如，
和身边的这个老友，喝喝酒聊聊天。
又或者，
生活中一切微小而确实的满足，
比如手中的酸奶，
吃自己喜欢的菜。
即便与林凡无关的，
店里经常来看书的礼貌的小女孩。
公园里大叫着“莽子”，随后一片欢笑的景象。
一切的一切，
哪怕他不直接参与其中，但他享受着路过时感受到的短暂的别人的快乐。
因为他曾经历过不幸的事，所以他更加珍惜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只是不习惯用言辞表达出来，但他希望可以维持那些平凡而美好的东西。
他要看清世界的本质，也想守护好世界外在的美好。
因为他没有脱离这平凡大众，而是同样身处其中，作为芸芸众生之一。
他并非全能，但他愿意尽自己的所能。
无论他的过往如何，无论他和普通人有什么差别，在本质上，他就是一个“人”。
他有喜怒哀怨的情绪，有贪嗔痴恨爱的欲望。
欲望其实没有善恶之分，而在于个体如何控制它。
路边盛放的花朵很美，他可以驻足欣赏，享受视觉的盛宴。
但他不会将花朵摘下，而是任其绽放，枯荣都是它自己的事。
网红景点被打卡路人毁坏的新闻林凡看过不少，对此他表示嗤之以鼻。
这世上有创造美好的人，有愿意守护美好的人。
同样的，也有破坏美好的人。
......
车队在夜色中疾驰，很快就到达了刑警队。
陈旭立刻着手安排人员对甄有财进行案件审讯。
林凡被安排在了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可以通过安装的单向透视玻璃全程观看审讯过程。
刑侦剧里的审讯室都有这么一面镜子。
单向透视玻璃也叫原子镜、单面镜、双向镜等，是一种对可见光具有很高反射比的玻璃，利用光学反射原理来实现单向可视作用。
除了会应用在审讯室，还有其他方面的应用，甚至有不法分子利用这一原理在宾馆等地方进行偷窥。
这里有一个很简单的在外旅居时的鉴别方法，
把你的指甲尖放在镜子表面,，如果在指甲尖与倒映图像之间有间隙，那就是真的镜子。
然而，如果你的指甲尖能直接碰触到指甲反射影像，那就要当心了，这可能是双向镜。
甄有财被刑警队员带进审讯室，
这是一间狭小、隔音的房间，天花板上亮着苍白的灯光，三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一盏台灯，除此之外再无他饰。
这样的布局能营造出一种无所遁形、陌生而又孤立无援的氛围，从心理上增加犯罪嫌疑人的压迫感。
甚至还可以调控房间内的温度，以此增加犯罪嫌疑人的不适。
毕竟审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友好对话，更多的是一场心理斗争。
因为不是所有的罪犯都会供认不讳，让一个人认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审讯大多都利用了人性中的某些弱点，这些弱点一般都暴露于审讯人员所营造出来的对犯罪嫌疑人的压力。
陈旭作为陪审人员进入了审讯室。
也不知是不是审讯室内的氛围所致，又或者甄有财原本就没打算过多隐瞒，很快就承认了犯罪事实，并且将犯罪过程大概地交代了。
虽然已经承认了罪责，但他却毫无悔意，有一些细节上的逻辑也未说明。
“因为不想她们跟着你受苦就把她们杀了？”
经验丰富的主审警员此时也不禁愤怒和感到不可理喻。
甄有财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看着眼前的两个刑警，
一幅“是我做的，我承认，但是又怎样？”的无所谓样子。
后悔？
不存在的。
你看我像是后悔的样子吗？
“有烟吗？”
主审的刑警队员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陈旭。
陈旭犹豫了一会，这样的人不配提要求，但为了案件审理顺利进行，还是同意了，抽出一根烟，给他点上。
甄有财一边抽着烟，一边不紧不慢理所当然地说着，
“不然呢？我是她们的父亲，我当然得为她们着想......”
林凡站在监控室里，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墙之隔的画面，看着甄有财那似乎毫无悔意的神情，心中愤怒陡增，压下的郁结一点点地释放。
无论他如何看淡人间的生离死别，总有些人能轻易地戳到他心中愤怒的那个点。
看着前方，林凡沉静的眼神，一点点地阴郁下去。
林凡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事有例外。
随后，一丝丝黑雾开始在他眼中翻涌......
滋滋滋，
审讯室内明晃晃的灯突然闪了几下，陈旭抬头看了一眼，
坏了？
随后恢复正常。
然而在甄有财的视觉感知里，
灯光闪了几秒后，
审讯室陷入了黑暗，
“怎么回事？”
甄有财开口询问，然而几分钟过去也并没有人回应他。
“喂！”
“你们聋了？”
黑暗中依旧安安静静。
而在陈旭和主审的眼里，甄有财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好像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慢慢地，甄有财感觉室内的温度好像在一点点降低，
“不是吧，阿sir！”
“我都实话实说了，你们还要搞我？”
“我要投诉你们啊！”
甄有财打了个冷颤，
“嘶......”
“草！”
“救命啊！”
“来人啊！”
依旧无人回应。
......
温度越来越低，
甄有财冷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脑海中、视线中开始涌现一些画面，
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恍惚间，
他好像回到了赌场，
坐在牌桌上，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大叠赢回的筹码和百元大钞。
他恍惚的神情陡变，
巨大的满足感和兴奋感充斥着他的脑海，
“哈哈哈哈哈哈........”
“发财了！发财了！”
“我甄有财真的发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发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