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郡渑池县设有铁官,主管铁器铸造,铁官丞苏学只是扶风武功苏氏的旁支子弟,自然无法同苏绍和苏慎这样的嫡系子弟相比,没有人提携,是很难入洛为官的。
今日苏府也来了一位客人,正是从洛阳赶来的伏西辉。
“苏兄,我已经派人通知了玄莲帮,今夜鲁恢必死无疑,这也是霍耕兄弟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如今由崇文馆的案子已经牵扯出十年前的黑鸦帮灭门案,五年前的武库大火案也被人再度提起,当年就是伏西辉吩咐天鹰帮帮主霍耕把大批火油运送到洛阳,所以在司隶校尉部的人查到天鹰帮之前,他就必须把霍耕兄弟除掉,又不能脏了自己的手,那么利用玄莲帮最好不过了,主动提供给他们一个扩大地盘的机会,玄莲帮还会对他感激不尽,今后也可以替代天鹰帮为他办事。
苏学轻轻一叹,又道:“真是有些可惜,不过在天亮之前你最好让他们把霍耕兄弟的尸首搬走,他们只是来渑池县杀人的,然后就离开了。”
伏西辉淡笑道:“这是自然的,请苏兄放心好了,这次过来景宣先生还命我转告苏兄,等洛阳城一切风平浪静,就会把苏兄调回洛阳任职。”
苏学微微点头,两人碰杯而饮,在这个充满血腥和杀戮味道的夜里,他们依旧笑容满面。
星空下的小镇显得安逸而静谧,客栈二楼洞箫声渐渐响起,悠远绵长,吹箫的年轻儒生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忧伤,他刚才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醒来后才发现李如柏根本不在房中。
霍读便拿起洞箫,开始吹奏,脑海中浮现出儿时的画面,小时候他所住的农舍附近有山有水还有片树林,有位双目失明的老者独自居住在林子里,他经常过去给老者送些食物,顺便听他吹箫,那老者精通音律,琴艺出色,这支紫竹箫就是老者赠与他的。
日落时分,霍耕背着练武扭伤腿的年幼弟弟,慢慢走回家。
“大哥,我知道错了,是我练武太心急了,才受伤的。”
“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练成的功夫,你别听老三胡说八道,他成天嚷嚷着当什么天下无敌,他到现在都没有跟绿林上的高手交过手,只会说大话,你可不许学他,我当初同意让你练武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霍读趴在哥哥宽大的背上,面带惭色的回道:“磨砺意志,更好的保护自己。”
“你又不用靠这个吃饭,流汗苦练没关系,但不要没事闲的用拳脚定胜负,你以后是要拿笔的,而不是拿刀的。”
“住在林子里的老叟对我说,以笔代剑,行侠仗义,人活一生,青松明月才最难得,他说的话我听不太懂,但是他已经答应教我吹箫了,等我学会后,就吹给大哥听。”
霍读现在还不懂音律,也不太了解,只是单纯喜欢听,老叟说他有音乐天赋,他却不那么自信,日后哪怕能学会吹奏一首曲子,他也就满足了。
霍耕点头道:“嗯,不过我时常要出去运送货物,你过些日子也该去村塾里念书了,以后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要变少了。”
霍读声音有些低落:“大哥,自从你找到了新工作,就变得越来越忙了,有时候好多天都见不到你,还不如你带着二哥和三哥一起打猎的好。”
谷“你只要好好读书,别的事不用你操心,等过几年攒了钱,我们就换个大房子住,到时候也让你坐牛车出行。”
霍读搂着哥哥脖子的胳膊紧了紧,他从来不羡慕富家子弟,也不想坐牛车,因为从小到大三个哥哥都很疼爱他,哥哥们总是会把好吃的东西留给他,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想办法让他吃饱饭。他的童年生活虽清苦但是过得很幸福。
长大后家里变富有了,幸福感却越来越少了,哥哥们整日不是忙着处理帮派事务,就是忙着玩女人,就连聚在一起吃个饭都很难,霍耕从来不让霍读接触云雀街上的大小帮派,就连天鹰帮的人,霍读也不认识几个,也就是偶尔去赌坊玩两把,其他时候在云雀街上很少能看到霍读的身影。
一曲毕,霍读把紫竹箫放回桌上,也没什么困意,就准备取出文具抄书,这时房门外有人喊道:“霍读,你睡了吗?”
霍读忙走过来打开门,就看见顺风双手拿着许多烤串,嘴巴已经塞得满满的,直接把十串羊肉串递给他,然后就要转身回房去。
“李如柏去哪里了?”
顺风停步,回头笑道:“他嫌客房的卧榻太硬,就赶去张家的庄园上借宿了。”
张舆家在这镇子附近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园,本想带雨轻过去住,不想雨轻以查案为由要继续待在这家客栈,二楼已经没有空余的客房了,李如柏便给张舆出了个主意,让刘铁柱和阿绣夫妇俩暂去他家庄子上免费小住,张舆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霍读走出房门,问道:“那么你家小郎君可有歇息啊?”
顺风嘻嘻笑道:“她和公安小郎君还在房内询问那个耍猴的,双穗和甘泉刚才做了一些烧烤,我家小郎君便让我给你送一些过来,十串羊肉串,你是不是吃不了这么多啊?”
“嗯,我吃上两串就行了,这些还是给你吃吧。”霍读又还给她一些羊肉串,然后就朝雨轻的客房大步走去。
雨轻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滑石雕刻狐狸,这是名叫柯孟堂的江湖艺人去包家表演杂耍时无意中在草丛里捡到的,当时里长命人搜他的身,他情急之下就把这个滑石摆件藏在猴子的嘴里。
张舆把一份清单放回桌上,微笑道:“从滑石上刮一些粉,可以入药,我看这个小摆件有些古旧了,上面还有不少的刮痕,在包家失窃物品清单里也没有记录这件东西,可见包铁心对它并不十分在意。”
雨轻摇了摇头:“公安哥哥,这不是包家之物,而是淳于郎中的东西,大概是他去给包夫人看病时遗失在他家的,这个狐狸摆件底端还刻有淳于二字。”
张舆也拿过来细看了看,思忖片刻,以怀疑的目光扫了一眼柯孟堂,问道:“当日你去包家表演杂耍,几时离开的包家?”
柯孟堂想了一会,回道:“本来包家说的只是上午表演一场,可是包家女郎很喜欢看,就留我下午再表演一场,傍晚前才离开的,这包家女郎还多给了我几百钱,说赏我打些酒吃,她对我这个卖艺的老头都格外关照,却对一个年轻儒生凶巴巴的,倒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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