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略略有些迷惘。

　　前一刻，他还坐在学校宿舍里边吃西瓜边读书。

　　然而……

　　眼前这是什么？

　　金碧辉煌的大殿。

　　四周是一些穿着僧袍和古装的男男女女。

　　多数人的装束是东方白记忆之中古装剧里和菩萨和佛祖的装束。

　　哦，还有几个穿着一身黑袍。

　　“大胆！”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越众而出，面对东方白，发出厉声呵斥：“见到无天佛祖，竟然还不行礼，你是何方神圣？”

　　东方白感觉有些晕眩。

　　这黑袍男人的声音如此洪亮，竟似还带着些浩荡的伟力，震得他一时大脑空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思考。

　　然而，短暂的空白过去，东方白仔细思索时却发现，面前黑袍人的话，是他所无法听懂的！

　　这个语种，与他熟知的莲城方言不同，更与经常听到的普通话不同，但是他依稀觉得，这应该还是汉语言的一种。

　　或者说……古代汉语？

　　东方白立刻将手中红皮的小书塞进口袋，解放出一只手来，试图与之交流一下。

　　同时，东方白脑海种隐约得到了一个结论：我穿越了！

　　“这位先生……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东方白这么说道。

　　“你这野人！”黑袍人眉头皱起：“听不懂本护法的话吗还是说你和那些和尚一样，听不懂人话”

　　他这一句，不只是在质问东方白，还是在辱骂诸佛菩萨。

　　四座里的诸佛菩萨尽皆被黑袍这句话惹怒了。

　　他们怒目而视，然而没有一个站起来说一声什么。

　　如来佛祖不战而逃，舍下了灵山，他们这些法力远不如如来佛祖的佛和菩萨，当然也不敢对抗连佛祖都不敢对抗的敌手。

　　区区一句话的影射而已……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们这边能屈能伸着，高坐于如来莲台宝座之上的无天看着东方白，暗自皱眉，推算着东方白的来历。

　　似这般，没有任何征兆，无端端出现在灵山大雄宝殿的人物，绝对不会有什么寻常凡人。

　　然而无天一眼就能感知到，东方白确实是个寻常凡人。

　　身无法力，肌体无力，浊气未断，神魂散漫。

　　彻头彻尾的凡人。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大概就是特别的弱。

　　“本护法再问你，你是何方神圣，竟敢擅闯灵山，竟敢怠慢无天佛祖！”黑袍怒喝。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佛菩萨，见他们都低眉顺眼，心中骂了一句胆小鬼，便决定了拿面前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凡人立个下马威。

　　吓一吓这些高傲的佛和菩萨也好！

　　无天佛祖慈悲，不愿取这些人性命，反而想要招降这些神圣，那么我做属下的，当然要配合佛祖！

　　至于面前的这个凡人……

　　一个凡人忽然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蹊跷的，但是在无天佛祖面前，即便他有什么蹊跷，那又能如何？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黑袍想着，扬起了手，手中乌光大作。

　　一阵腥风扑面而来，随后是近乎窒息的压力，宛如被嗜血的洪荒巨兽踩在脚下。

　　在这一瞬间，东方白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管你是何方神圣，总之不敬无天佛祖，就是死路一条！”黑袍随口这么说着。

　　他没有太把东方白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凡人放在眼里。

　　区区一个凡人……

　　“五帝三皇神圣事……”高亢的莲城方言响起。

　　东方白感受到的死亡的压力瞬间消失，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黑袍愣了一下。

　　挥起的手感受到了阻力。

　　他将放在诸佛菩萨们身上的注意力收了回来，看向面前的凡人。

　　一丝丝红光沁出来。

　　红光正挡住了黑袍准备杀东方白的手。

　　东方白这时候心神回归。

　　他的大脑还有些混沌。

　　可熟悉的乡音听来如此温暖。

　　“你果然有古怪！”黑袍嘴角扯出冷笑：“说吧，你是哪里的神仙或者圣人派来的细作？”

　　东方白依然听不懂面前这个一言不合就要杀死自己的凶人的话。

　　他有些畏惧，咽了一口唾沫，左手不禁按住了刚刚装进口袋里的小书。

　　黑袍见他如此反应，却有些不耐烦了。

　　“休在我的面前装聋作哑！”黑袍喝道。

　　他说着，手掌乌光凝实，凭空竟变出了一把长剑。

　　“你说还是不说？”黑袍一剑刺了下来。

　　剑气纵横，切割空间，打出隐隐的黑色裂隙。

　　东方白无比紧张。

　　“……骗了无涯过客。”洪亮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似乎是很多小孩子的合声，豫州土话与冀州土话交织，朝气蓬勃。

　　“装神弄鬼！”一剑被挡住，黑袍神情谨慎了一些，反手又是一剑。

　　“有多少风流人物？”一声老人们的合问，世态炎凉，饱经沧桑，然而烈士暮年，远志未悔。

　　黑袍已经拧眉，咬牙切齿。

　　他手中长剑斩破空间束缚，想要突破东方白体表的一层红光，将他斩杀。

　　“盗跖庄屩流誉后……”清脆的女声合唱共吟，嘹亮清澈，润泽万物。

　　长剑仍然无法突破薄薄的一层红光，杀死东方白。

　　反而，这一剑竟似是惹毛了这一层红光一般。

　　红光忽然从东方白身上漫溢出来，好似喷泉里的水。

　　黑袍急忙提剑退了两步。

　　无天这时候将目光转了过来。

　　黑袍当了他几百年的手下，他是了解黑袍的实力的。

　　虽然法力比不上三界顶尖的一些神佛，但是黑袍也绝对不是什么弱鸡。

　　这世界上肯定有一些存在是站着让黑袍打，黑袍都无法破防的。

　　但是这些存在里绝对不会包括一个凡人！

　　而现在？

　　无天饶有兴致看着东方白年轻的脸庞。

　　“更陈王奋起挥黄钺。”战士们高声歌唱，字字无畏，声声震耳，一往无前的豪壮气息扑面而来。

　　黑袍躲开了东方白身上喷射的红光，继续运足了法力，一剑又一剑地刺向东方白。

　　一个凡人而已！

　　黑袍决不相信自己连一个凡人都收拾不了！

　　“歌未竟……”一声叹气。

　　熟悉的乡音响起，老人的无奈彷徨跃然眼前。

　　这一声，东方白似乎看得见一个老人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摸索史书，满目“吃人”二字，想要改变一切，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仓皇焦虑。

　　接下来再无声响。

　　然而身上红光大作，如同火山喷发，山洪决堤，以不可逆转不可抑制的决然势头向外蔓延。

　　东方白知道，这首词还没有读完。

　　恍惚之间，他好似看到一个老人冲他笑，面目之间，皆是鼓励之色。

　　一众孩童，老人，妇女，战士，都冲着他笑。

　　所有人似乎都在期待他。

　　期待他说出那最后的一句。

　　“敢问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无天平静地看着东方白。

　　东方白张开嘴，喉咙有些梗住了。

　　眼泪不争气流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那些期待，看向黑袍，看向无天，目光坚定。

　　“东方白！”东方白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