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多月后,李云泽便回到了今年藏春宴前的境界。要知道,他六岁进入修院开蒙,直到十六岁才修行到那种境界。如今不过两个多月,却抵他十年苦修。而且现在灵药不缺,照这样下去,最多一个月,又能重新突破练气初期。每想到此,心中便尽是喜悦。
灵元越积越多,渐渐气海已满。李云泽高兴地问:“真人,我气海已满,是否可以开始突破炼气期了。”汪不屈道:“还早,继续修行。”李云泽不解其意,按汪不屈所说,继续修行。
李云泽气海之内越来越充盈,将气海内塞得毫无缝隙,再往后便感到胀痛。好比已经吃了十分饱,还要硬塞下半碗米饭。几次告诉汪不屈他此时情形,汪不屈只说两字“继续”。
李云泽无奈,一边继续修行,一边小心翼翼观察气海的变化。渐渐看出一些眉目来,气海内五种灵元相互压缩摩擦,一来变得更紧致,二来灵元之间界限不似最初那么明显。李云泽已经不敢再服用丹药修行,仅凭自身灵根吸纳天地间的灵气,转化成灵元。否则,一颗丹药下来,李云泽怕自己的气海便会被突然增加的一股灵元涨裂。
对李云泽而言,修炼成了他长这么大以来最痛苦的事。以前觉得灵元增长的慢,心里很是难过。此时却恨不得每次修炼一点灵元都不要吸纳进气海。这种胀痛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每日都在增加,今日痛,明日会更痛。明知更痛,却还要继续。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半个月,汪不屈看李云泽每日里修炼后,就躺在地上,动都不敢一动。察看之后,气海确实已经充满,毫无缝隙,才对李云泽道:“暂停修炼。老夫教你几手术法。”接下来便传了土盾、金剑、水沼、木索、火羽五种基础入门术法。
李云泽听说要学术法,很是高兴。本以为会学上几手像《雾失楼台》一样高明灵术,闻知只是这妇孺皆知的最粗浅的术法,兴趣便失了大半。汪不屈道:“不要看不起这五门基础术法,学到深处,一样能翻山倒海。自现在起,将五门术法练足一万遍。”李云泽大皱眉头,但想到练术法便会减少修行时间,消耗体内的灵元,等于延缓消除痛苦,还是认真照做。
此后这五门术法成了李云泽的主要课业,每次都要练到气海内灵元一丝不剩。以他现在的修为,每门术法发出四记,灵元便耗尽。十日后,因为熟练度增加,每施展一记灵术耗费的灵元减少,每门术法竟堪堪发出五记。李云泽顿时来了劲头,他知道多发出一记术法在与人斗法中的意义,练得更为勤奋。
其实,汪不屈让李云泽苦练五行术法,更重要的是让他更好地掌控本身五行灵元。李云泽为术法之长进而欣欣自得,倒有买椟还珠之愚了。还有一样,灵元耗空再填满,每日几十次循环,一点点开发了他气海对灵元的吸力,使他灵元恢复的速度渐渐增加,日后修行的速度也会相应的加快,虽然现在微乎其微,但日积月累,质变爆发的时候,会让人受益无穷。这是汪不屈也不知道的。
汪不屈多数时候放任李云泽自己练习灵术,还告诫他多摸索灵术运用的时机和技巧,不要怕错。只有极少时候出言指点,每次也只是寥寥片语。直到李云泽将这些术法练够一万遍,每门灵术都能施展七记,而且施放起来极为灵活顺畅,超出了汪不屈的预期良多。汪不屈本以为他能做到施展六记就不错了,毕竟他现在没有突破炼气初期,只能算作修行入门。难得地赞了他一句:“你修习术法倒是很有天分。”
算下来,在山谷中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这一日,汪不屈看李云泽灵术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对他道:“走,跟我去看看风景。”说完,抬步走向深山。李云泽暗自奇怪,不知他又要做些什么。没有犹豫,就跟了过去。这段时间以来,汪不屈指导他修行虽然严格到极端,但也尽心到极致,使他不自觉的对汪不屈产生了信任。路上,虽然一万遍的课业已经完成,但他仿佛修习灵术上瘾一样,手中习练个不停。
汪不屈带着李云泽在深山之中随性游荡。汪不屈时而摘叶洒露,时而折木拨云,时而驱火吞雾,时而掘土寻金。李云泽随手练着五行术法,一边思索汪不屈的用意。以汪不屈对修行的执着,肯定不是游山玩水来的,定然与修行有关。细察其举动,慢慢悟得,五行存于天地之间,有什么比这天生地养的万物更能显五行真味,言有尽而意无穷,以言语讲授怎比躬自行之,身自处之。想通此处,遂尽心观察汪不屈一举一动,时不时跟着做上一做,不明白、想不通就问。
如此这般,在山中转悠了一个月。汪不屈身体每况愈下,有时咳起来半天不止。李云泽对汪不屈观感甚为复杂,初见时他气度非凡,且并未对状若乞儿的自己有丝毫鄙薄,随后被他面不改色暗算,掳至深山。为逼迫自己个与那女郎学他的道法,生生抓断了车夫的胳膊。虽未对自己有丝毫虐待,可是内心里总难把他当做好人。是以,李云泽一直不愿与汪不屈多搭话,汪不屈除了指点他修行之外,也从未与他聊过别的事情。
这天,李云泽见汪不屈实在咳的急了,心肠一软,忍不住道:“真人,你没事吧!”取过水袋递了过去。汪不屈摆了摆手,咳声更烈,良久方止住,道:“你心肠却好,可惜这世上活不长的都是心肠好的人,越是心肠狠的,活得越滋润。嘿嘿,手段低的,明偷明抢明着杀人,手段高的,不露痕迹盘剥吸血,那些家族、门派为什么兴盛发达?靠什么能传承千年万载?还不都是靠啃别人的骨头、吸别人的血。小子,你若是脾性不改,将来会吃大亏的。”
李云泽看他面色憔悴,言语偏激,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有意驳斥,又何必与他计较。过了一会,汪不屈问道:“你且说说这一个月你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李云泽一路走一路思,胸中早有所得,听汪不屈问起,便道:“我观五行之中,以土最为根本,如火熊于地底,水行于地上,金生于土中,木植于地表,莫不于土脱不了干系。再者,五行相生相克之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然则水之于金、木之于水、火之于木、土之于火、金之于土又何如?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然则木作于金、土作于木、水作于土、火作于水、金作于水又何如?”
汪不屈听罢,目视李云泽,半晌方连连颔首道:“你竟能想到此节,悟性真非一般,老夫在你这个年纪时若能有这般悟性,今日也不会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很好,很好。”说罢又是一阵剧咳,五官拧在一起,痛苦异常。李云泽看他如此,心中不忍,道:“您先歇息吧,明日再说不迟。”汪不屈道:“今日事,今日毕。我们本来就比常人灵根差了一大截,若任时光蹉跎,怎会有功成之日?你刚才所说所问,可以说看到了五行关窍。九祖结经之前,事已不可考。九祖结经之后,以五行主天地生转变化,并而称之。数万年来,世人议论五行,总在‘生克’两字之间。唉,尽信书不如无书!先人智慧,固然省去了后人许多探究功夫,前人窠臼也会让人不知不觉落入陷阱之中。我先答你第一问,这天地之间,五行各有其用,但并非没有主次之分。自古天地并称,天运四时,地生万物,正如你所说,金木水火皆有赖于土。以五行对方位,则土居中,以五行对时节,土亦居中,土在五行之中的承载、容纳、转圜之职用明矣。五行全修之法的要义也在于此,以土行灵元为基,承载其余四行,令其运转有序,人言五灵根为天地所弃,修行无功,纯粹是屁话。天地有五行乃成其大,人为天地之灵,五脏六腑亦有金木水火土之属,气海之内岂会无法容纳五行灵元?前人未得其法,空作谬论,遗害后人而已。我一个五灵根,不也修行到了筑基后期。再说第二问,五行相依相伴,相克相生,其中道理不必多说。然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如水之生木,必先润之于土,若根在水中,反不得活。如水之克火,若以金瓯盛之,火燃于下,水汽蒸腾,消于无迹,岂非火亦克水?我穷思多年,虽知其理,于其用毫无头绪,只能空叹生有涯而知无涯。这一问只能你自己探索了,我也给不出详尽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