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让安安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倒是想法乱成一锅粥。
他心里叹口气,揉揉脑袋,点开了网页。
时间不早不晚,码字是来不及了,江森就只是在等待宋大江洗漱的同时,浏览了一下国内外新闻。这些天来,网上一直可以看到不少国内经济下行之类的议论。
江森已经有点记不清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毕竟前世这会儿他还是个只会背书的傻逼。并且他自己记忆中的上一回“经济下行”,仿佛是在2018年。
当时他为行业大佬打工的那家编剧公司里,到处人心惶惶,老板带头押注,中美贸易战美方必胜,甚至做好了人民币跳崖式贬值的心理准备,撺掇江森他们赶紧兑换点美元傍身,对国际大形势非常不看好。而江森也是一直到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国际局势居然对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影响这么大。可见老板还是很厉害的,一下子就把他带入了那样一个视野角度。
再然后森哥见涨薪无望,就果断辞了职。
回家单干的当年,就特么的几乎一书封神,从此翻身屌丝把歌唱。
只可惜还没唱上几句,就遇上了那辆刹车失灵的电动车。
所以辞职吧,死路一条,不辞职吧,还是死路一条。
妈的命里终有一死,只是死法不同。
“阿嚏!”身后侧后方的床铺上,武晓松忽然一个大喷嚏。江森转头看他一眼,就听武晓松用很重的鼻音说道:“昨晚睡觉没关门吗?怎么这么冷?”
“一整夜都关着呢,昨晚冷空气下来了。”
江森淡淡解释着,这时卫生间里轰隆一阵冲水声,宋大江飞快洗了洗手,哆哆嗦嗦跑出来,连忙打开柜子,飞快找出长袖的衣服裤子,一边说道:“今天肯定有不少人要感冒。”
“我感冒了。”武晓松马上道,“你们谁帮我带个早饭行吗?”
“没时间了啊。”宋大江三两下穿好衣服,又往卫生间去,“江森早上八点半训练,我们吃了饭,马上就去操场了,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啊?”
武晓松皱皱眉头,又躺了回去,卷上了被子,小声嘀咕,“我感觉最近很不顺。”
“那就好好学习啊,不要胡思乱想。”江森感觉这句话,好像已经有点万能了,用在学生仔身上,简直百搭,根本不需要分场合和情况。
武晓松躺着不动,脖子一转,看看江森的侧影。
却见江森把电脑一关,起身打开柜子,锁进了柜子里。
“我靠,至于吗?屋子里三个摄像头……”武晓松吐了个槽。
江森道:“电脑本身不值钱,不过电脑里的东西值钱,虽然说有备份,不过万一被人拿走,还是挺麻烦的。我接下来可没时间,花在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每秒钟都很宝贵啊。”
武晓松立马下意识地酸道:“是啊,你当然每秒钟都宝贵,你是大人物嘛。”
江森见这货有主动堕落的倾向,把钥匙往书柜里一扔,马上教育道:“年轻人,幸福生活是奋斗出来的,不是抱怨出来的。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现在抓紧起床刷牙洗脸,跟我们下去吃个饭,吃完了赶紧去医院看看。我看你说话声音都哑了,搞不好都不是一般的感冒。”
武晓松对江森这种教师爷似的口吻很不满,但是又不能说江森说得不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江森。江森也不再多话,他以前硬拉着林少旭去看病,是因为林少旭有客观困难,但武晓松这种本地起码小康家庭的孩子,江森压根儿对他没有任何责任。
“江森,走啊。”
宋大江很快洗漱完,顺手带上一本和一支笔,对江森露出笑容,朝气蓬勃。
“你要去自习?”
“不是啊,你训练的时候,我坐在旁边,不也得找点事情干吗?不然万一验尿的人又过来,你又不知道我在哪个教室自习,找不到我怎么办?”
“你可以回寝室啊。”
“寝室……不太喜欢,我还是想去自习室。”
“好吧……”
江森给宾宾套上遛狗绳,两个人随口聊着,出了寝室。
从楼上下来,外头倒是阳光明媚。
只是那冷空气一吹,就一夜之间有种从仲夏进如深秋的恍惚感。
宿舍区的路上,此时已经有不少行人。跟江森前世的学校相比,申医这所顶尖学府二级学院的学生,整体状态上明显更加积极主动。日常除了好好学习之外,表现形式高级一点的,大三大四的个别大学生,有些已经在尝试自主创业,低端些的,那就是忙学校的学生会和各社团的工作,但这个低端,也只是相对而言,有时他们偶尔对接个社会单位,指不定就是申城这边的知名企业或者政府部门,一个不留神,就跑到行业前沿去了。
名校资源之丰富,跟普通二本子学校的那些只能拿来装逼用的学生会,完全是两个概念。
还有小部分“逍遥散人”,哪怕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可发展些小众兴趣爱好,也是免不了的,自己自发组织些乱七八糟的比赛,往往都是区域业余水平里的顶尖。
反正说句很让普通孩子绝望的话,就是这群高考分数极高的孩子,哪怕是玩儿,都玩儿得比普通人优秀。智力、天赋、资源、环境,所有一切因素,永远只朝着赢家这边汇聚。强者越强,社会发展的马太效应,从高考结束后的那一刻开始,就体现在方方面面。如果有人对此完全感觉不到,那只能说,完全陷在烂泥底下的人,已经连阳光都照不到。
而江森和宋大江,则都属于费劲力气,才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人。
吃早饭的地点,还是老地方。
二号食堂的二楼小灶,宋大江现在是一天三顿都跟着江森一起吃,就连昨晚上,宋大江都没敢多喝酒,而且确实他也不怎么会喝,光吃菜了。
八点出头,两个人外加一只兔子,在包厢里胡吃海塞到九分饱。等吃饱出来,不紧不慢走到跟老苗约好的学校2号大操场,老苗和乔纳森已经在那儿等着,身边还跟着一个翻译。
而操场这边,除了江森他们之外,还有申医自己的几名体育特招生在训练。
江森出现后,操场上很是骚动了一阵。
宋大江就老老实实找个了背风的墙根坐下来,老老实实低头看书,顺便帮江森守着一箱子的矿泉水,还有江森脱下来的长裤和外套。
江森热身过后,看着宋大江那老实模样,心里不禁有点得寸进尺,暗想这会儿守在这边等他的,要是个姑娘就好了。随即脑子里立马跳出安安的身影,又赶紧打住这个念头。
随后的两个多小时,正好一整个星期没正经训练的江森,老老实实按照老苗的要求,恢复性地找了下感觉。但即便只是恢复性训练,那凶猛的跑跳能力,依然看得乔纳森连呼我草。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教的他。
不过也无所谓了,而且江森听着,还感觉怪有意思。
这个小老头,现在基本就是国家队的吉祥物兼背锅侠,场边有他没他,都没实际影响,听他用不标准的口音“我草、我草”两句,只当是调解气氛。
江森停停歇歇,练到中午十一点左右,老苗就结束了今天早上的工作。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去到食堂,算上宋大江,中午继续奉旨公款吃喝,午饭过后,跟老苗约定好下午一点半继续练,江森就带着宋大江,返回了寝室。
回到404,武晓松依然躺在床上,不过床下的桌上放了一大袋点滴,显然是去过医院了。
“没事吧?”宋大江好心问了句。
“嗯。”武晓松哼哼唧唧地应了声,闭着眼道,“别跟我说话,让我安静会儿。”
宋大江就不吭声了,坐下来,继续看书。
江森也没什么话,去卫生间洗把脸,也不觉得困,就干脆拿出笔记本,开始趁中午这点时间,先敲个几千字。笔记本的键盘敲起来声音不算想,但是密集的敲打声,还是稍微有点动静。
宋大江和武晓松耳朵里听着,其实都被江森敲得有点分神。
武晓松睡不着了,坐起来看着江森的背影和几乎不停顿的打字节奏,不由问道:“我靠,江森,你写东西都不用想一下的吗?还是写之前就已经在肚子里想好了啊?”
江森却根本没听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武晓松也不是完全没情商的人,见江森不吭声,也不追着问。
只是反正也睡不着,就干脆穿上衣服,爬下了床。
大中午的,他病得连饭都不想吃,就坐到江森身边,又怕传染给江森地戴上口罩,看着江森word上的文字飞快增加,慢慢的,不禁有点心生敬意。宋大江也同样是江森住进来后,今天头一回看江森持续不停地这么输出,不由得转过头,目不转睛看着,三个人都不说话,一直到12点多,江森一口气写了3000多字停下来,才发现这俩货都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由笑道:“是不是对职业作家的创作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嗯……”武晓松点点头,“确实牛逼,你都不用思考的吗?”
“脑子里有明确的写作方向,顺着人物反应和剧情展开往下写就行了。”江森简单地解释道,“主要是形成一种输出的惯性,你们自己写上百来万字,心里就有数了。”
“靠,百来万字,说得轻巧……”武晓松浑身无力地站起来。
宋大江也道:“一天就能写五千字,也要两百天才能写完,中间要有点别的事情,偶尔停一下,或者写不出,差不多一年就过去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吧。”
“对,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江森点点头,确实也没瞎扯,眼下既然是学生,确实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小说是随时可以停下不写的,而哪怕是奥运会,说到底,也就只是个阶段性任务。
但是读书这件事,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要占到整个人生很大的一部分比例,所以绝不能留下明显的污点——普通人的话,肯定是不会在意他各科考试拿几个绩点的,但那些暗地里一直等着做文章的人,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尤其等奥运会结束后,他成绩越突出,目标就越大,当他的生活彻底被展现在世界的放大镜下的时候,受到的撕咬的烈度就越大,而且越不可避免。
在博客上留下那篇高考作文的原文后,他就不再是简简单单地过日子那么简单。
而是主动给自己戴上了“不赢就死”的终身枷锁。
确实很累,但是既然选择了,就没办法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
江森转头看看时间,正好差不多一个小时。
今天的码字任务完成,等下午训练完,晚上还得去图书馆搞点复习资料,往后每天都要像期末考试前的突击周那么过。不然真的考不过宋大江,以及班上其他跟宋大江差不多的牲口。
他们这一届,中医系总共只有29个人,按照学校的规定,全班前13名就能拿奖学金,但是只有考到前两名,才能拿一等奖学金。跟一大群省级考试高手PK,难度可以说大到炸天。至于国奖,天晓得绩点到底高到什么程度才能拿下。
话说那基本就是国服最强的水平了吧?
也不知道智商到底还够不够用……
江森一想起考试,真心也是挺烦恼的。
幸好他上辈子学过一次,不然真谈不上有多大信心。
他把电脑一关,放回柜子里。
然后正要上床休息一会儿,手机又嗡嗡响了起来。
大中午的,也还是忙得不行。
拿起手机一瞧,是位面之子打来的,江森一下子想起自己昨天挖星星星中文网墙角的操作,马上接起电话,就听韦绵子说道:“二爷,我仔细想了下,你的提议,确实让我挺心动的。但是你给的待遇跟我这边一样的话,我过去跟你干,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啊,这个还真不好说……”江森想了想,走到阳台,“我要是跟你瞎吹呢,也没什么意思,乱画大饼,也不道德,我就客观地跟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和处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