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仪式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艾莉西亚虽然一直想知道这个事情,但考虑到沙曼莱尔的情绪,她还是没有追问到底。
至于普朗克为什么能够在仪式中睡着,在他醒后自己描述道:
“在我喊出祭祀咒语后没多久,耳边就响起了布鲁托的回应。”
“听到那一声来自远方的悠长啼鸣,我忽然感觉自己头脑有些发晕,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和沙曼莱尔所经历的事情不同,普朗克做了一个有趣的梦。
“在睡着之后没多久,我就梦见了一座沉入海底的繁华城市。”
“这座城市内的所有街道和建筑都上下颠倒,上面雕刻着无数我从未见过的怪物图像。”
“这些怪物身上长着恶心的肉瘤和密密麻麻的眼睛,肢体构成十分混乱,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毫无规律可言,虽然看上去十分怪异,却没有一只是相同的,仔细一看甚至还能看出一种异样的原始美感。”
“抱着研究的心态,我靠近了其中一个雕塑,然而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它时,却听到了你们的声音,就这么一下子醒了过来!”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普朗克语气还透露出一丝遗憾,似乎是在对自己没有触碰到怪物的雕塑而感到惋惜。
听完普朗克对梦境的描述,沙曼莱尔想都没想,直接对他说了一句:“不要回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感觉如果普朗克继续追寻这个梦境,将会遭遇某种不妙的事情。
还好,普朗克答应了。
“只是觉得这个梦境有趣而已,并没有想要永远记住它的想法。”普朗克笑着说道。
普朗克醒来后没多久,他和沙曼莱尔再次回到了祭祀现场。
他们在族群内其他海豹的帮助下,花了大半天时间收拾了一下混乱的现场。
将地上的血迹和鱼块清理干净之后,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除了祭坛周围的雪比其他地方薄一点以外,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狼藉,就好像布鲁托的现身只是一场幻觉一样。
不过,沙曼莱尔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除了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以外,他的身上还发生了其他变化。
他看到了…一些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儿子,你怎么不吃啊?是这条鱼不符合你胃口吗?”艾莉西亚有些紧张地问道。
艾莉西亚,沙曼莱尔,普朗克,还有咝咝咚,现在正在普朗克的冰屋内吃完饭。
为了感谢沙曼莱尔的帮助,在收拾完祭祀现场之后,普朗克特地下了一次海,从海里现捞了不少鱼回来。
沙曼莱尔手上的鱼,已经握在手里好几分钟了,从刚开始的活蹦乱跳,到现在的奄奄一息,他都没有吃一口,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条鱼,看它来回蹦跶。
这样反常的举动引起了艾莉西亚的关注,她一把将沙曼莱尔手上的鱼夺走,换了条更大更肥的鱼给他。
“这鱼不好吃,你吃我这个!”
看到艾莉西亚塞到自己手上的鱼,沙曼莱尔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
在其他人眼中,这条鱼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海鱼。
然而在此时的沙曼莱尔眼中,这条鱼身上笼罩了一层灰绿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朦朦胧胧地半飘在鱼身上,随着它的动作一起上下起伏。
“啪嗒!啪嗒!”沙曼莱尔手里的海鱼忽然挣扎了起来,扭动着身体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随着它的挣扎,鱼身上缠绕着的雾气在一瞬间变得更浓厚了。
然而,就在几秒钟之后,这些雾气又骤然转薄,甚至开始逐渐向黑色转变。
沙曼莱尔静静地看着这条鱼的动作,直到它再也挣扎不动,光滑的身躯上一点点地凝结出冰晶,变成了一条北极特产速冻鱼。
鱼死了,雾散了。
不…雾还没有散!
就像是某种轮回一样,一缕黑气攀上了这条鱼的身体,并且在一点点地变浓稠。
见到沙曼莱尔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死鱼,普朗克和艾莉西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孩子不想吃饭怎么办?
多半是胃口不好!
普朗克将手搭在沙曼莱尔肩上,关切地问道:“沙曼莱尔?你没胃口吗?要不要我给你煮一锅热乎的鱼汤暖一下身体?”
“比起鲜鱼来说,这种热乎的食物更适合冷天吃呢!”
“不用!”沙曼莱尔摇了摇头,说道:“我马上就吃!”
他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些冻硬了的死鱼,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对普朗克问道:“普朗克,你之前说过的生命精气,是长什么样的?”
“这…”这个问题问倒了普朗克,他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答道:“我不太清楚,我也没亲眼见过!”
说完,他面带疑惑地看了眼沙曼莱尔,反问道:“小鱼,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没事!”沙曼莱尔摇摇头,对普朗克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说完,他就抓起手里的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冷冰冰凉嗖嗖,还有点嘎吱脆,就像在嚼带着鱼腥味的碎碎冰一样。
得亏他没有蛀牙,要不然这么凉的生鱼还真嚼不动。
随着这条鱼被一点点地吞咽进肚,沙曼莱尔看到鱼身上的黑雾缓缓飘动,和自己身上浓厚的绿雾纠缠在了一起。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那些黑雾就像烈日下的雪花一样,被绿雾消融了个干净。
观察完自己的进食过程,沙曼莱尔已经能够完全确定,他现在看到的这些雾气,就是普朗克之前所说的生命精气!
在那些健康活泼的生物身上,生命精气是鲜明的绿色,就像他之前见过的那条光河一样。
而对于那些受伤,或者状况不太好的生物,生命精气中会参杂一丝灰色。
越是濒临死亡,生命精气呈现出来的颜色越灰。
等到这个生物死亡,它身上的灰雾会在一瞬间消失。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就会有一丝丝黑气从这个生物的尸体上腾起,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浓厚。
这些黑雾,应该就是普朗克提到过的死气。
沙曼莱尔刚才一动不动抓着鱼盯了那么久,就是在观察这些鱼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他现在已经能够肯定,普朗克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过…现在问题又出现了。
他为什么能够突然看到这些的?是因为之前的那个祭祀仪式吗?
啊啊~
沙曼莱尔脸上露出了一丝烦闷的表情。
有那么多事情还没搞清楚,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真烦!
“啊唔!”沙曼莱尔皱起眉头,猛地抓起地上的冻鱼,泄愤似的狠狠在上面撕咬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艾莉西亚在一旁提醒道。
“唔唔…知道…”沙曼莱尔嘴里嚼着鱼,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欣慰的事情,就是艾莉西亚和普朗克在他眼里都绿到发光!
绿色,代表着健康!
……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沙曼莱尔和艾莉西亚都呆在普朗克的部族里。
在这里呆久了,他们逐渐和周围的海豹们熟悉了。
闲来无事,沙曼莱尔还会跟着普朗克一起到处走访,去看望“村里”的高龄老海豹。
虽然他至今没有弄清楚,自己能够观察到生命精气的能力是怎么出现的,不过得益于这个能力,他在给病患看病的时候方便了很多。
“皮诺大叔,你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普朗克语气温和地问道。
他问话的对象是一头年老的雄海豹。
这头雄海豹已经有接近一百二十岁的高龄了,不仅脸上的毛发全部发白,就连身上的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一点都不像其他年轻海豹一样紧致,反而有点像是沙皮狗的感觉。
也许因为这里是魔幻侧世界的关系,奥尔星的生物寿命都比较长。
就拿海豹来说,一条普通海豹在没有遭遇任何意外的情况下能够活到七八十岁,相当于地球上的人类的寿命。
有些身体好的,活到一百岁也没有问题,再厉害一点的,就是普朗克眼前的皮诺大叔这样的情况了。
它都已经快一百二十岁了,依旧胃口倍棒,一顿能吃十几条鱼。
不过,身体再好的海豹,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
皮诺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这才叫来了普朗克。
伸出前肢摸了摸自己有些下垂的肚皮,皮诺一脸愁容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些天老是感觉特别容易犯困,而且胃口也没有之前好了,原本什么鱼都吃一点不挑食,但现在看到肥的鱼就吃不下,只能吃一些瘦的鱼。”
“这样啊…”听到皮诺的描述,普朗克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快速地给皮诺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发现大的问题,于是说道:“据我观察,您的问题不是生病导致的,可能是要换季了,所以才会出现不适应的情况。”
“要不我给您几瓶养胃助食的魔药吧,喝完它们也许你会觉得好受一些。”
北极出现极昼现象的时间是四月到八月,现在已经八月底快九月份了,终日高悬头顶的太阳也终于迎来了休息期,每天都会有一到两个小时的下班摸鱼时间。
再往后推,北极的黑夜会越来越漫长,直到日夜正常交替,然后迎来另一段漫长的极夜。
由于温度回升,极昼期间是整个北极生命力最旺盛的时节,就连那些上了年纪的高龄生物们也过得很舒服。
不过等到极昼过去,它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熬。
很多高龄的北极生物会因为天气重新变冷而适应不了,出现“换季病”。
这不是一种真正的病症,只是老年生物们身体机能下降后,因为不适应温度变化产生的一些不良反应。
普朗克在北极生活了很多年,对“换季病”是再熟悉不过了,感觉它的症状很符合皮诺刚才描述的内容,所以才会这么判断。
然而,对于普朗克的判断,跟随着他一起来看病的沙曼莱尔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在他眼里,皮诺已经是条将死之豹了。
这条老海豹身上一片灰暗,原本应该是绿色的生命精气近乎全部化为了灰雾,只剩下仅有的几丝绿气在缓缓流转,勉强维持着它的生命。
它活不长了,也许几天后,也许几周后,这位海豹部落的最年长者就将走完它的一生。
“叮叮铛铛…”完全不知道沙曼莱尔心里在想什么,普朗克低着头,仔细地在自己的小药箱内翻找着东西。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季节更替,他提前配置了一堆养胃助食以及静神安眠的魔药。
村里的老海豹都需要这些,现在已经分发出去大半了。
“铛啷!”手上摸到一个淡蓝色的药瓶,普朗克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将这瓶药交给皮诺,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皮诺大叔,你要是没胃口,就在吃鱼前把这个喝了。”
“不需要一次性全部喝完,一次喝一口就行,你要是觉得太凉,喝之前还可以把它放在火上加热一下。”
“嗬哦~嗬哦~”用前肢捧住普朗克递过来的玻璃瓶,皮诺嘴里发出了和普朗克相似的笑容,说道:“普朗克,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我之前找瑞奇看过,结果它说我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叫我不要浪费部落里的资源,回家躺着就好。”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海豹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想我还是条年轻海豹的时候,它那样的小瘦子能一次性打五个!”
“瑞奇还是不行啊…不行!”皮诺摇着头,满脸都写着嫌弃。
它嘴里的瑞奇,是部落里现在负责看病的药剂师,配药水平没有普朗克高,性格也没有普朗克温和,所以经常会受到一些老年海豹的抱怨。
听到皮诺如此直截了当地数落瑞奇,普朗克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看来,太受欢迎也不是件好事呢!
抱歉了瑞奇,让你莫名其妙挨骂了…
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瑞奇,普朗克决定赶紧从这里撤了。
他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对自己身后的沙曼莱尔使眼色,说道:“皮诺大叔,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得去下一家了,后面还有好多患者等我们呢!”
收到普朗克的眼神,沙曼莱尔心领神会,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今天还有很多预约,皮诺先生我们下次再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