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芊如冬至那日随着木牍浑浑噩噩走回崇文阁一般，跟着竹叶浑浑噩噩地走回主屋。

　　到了屋内，竹叶拨了拨炭盆，在桌上倒了两杯热茶。

　　又绕到她身后，关上了门。轻柔地取下她身上披着的斗篷，站在她身后却没有离去。

　　顾芊内心感激她的体贴，客气地温声道：“你退下吧。。”

　　竹叶的裙裾没有动。

　　顾芊麻木地走到床上坐下，她低头无力道：“你退下吧，我不想说话。”

　　竹叶开了口：“同我也不想说吗？”

　　却不是竹叶的声音。

　　顾芊乍一听得那声音，便骤然抬头向那人望去，可是眼前瞬间的模糊让她看不清那人。顾芊却不在意，她怎会认错那人？起身便不管不顾地向那人冲去，那人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母亲！！”

　　顾芊的委屈和痛楚再也抑制不住，她像个孩子一般哇哇乱哭起来，极力地宣泄着心中所有的情绪。

　　青燕并不说话，只是用力拥住顾芊，一下下抚着她瘦削的背脊。

　　顾芊被青燕扶到床上坐下，她抱着青燕哭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待她想和母亲好好说说话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抽噎得根本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勉强能够抑制住，开口刚说了两个字，一阵心酸涌上来，咧嘴又哭了起来。

　　顾芊气自己没用，在哥哥面前还知道掩饰一番，在母亲面前却是这般的失控，这样必定是要害母亲为她担心的。

　　“母亲。。”顾芊泣不成声，喉咙中呜呜个不停。

　　青燕拿了茶给她。顾芊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青燕。

　　青燕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水，从她衣襟中抽出那条卫顼擦过嘴的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眼泪。

　　顾芊不太情愿，从青燕手中拿过帕子，团成一团胡乱往脸上沾了沾，又塞回了怀里。

　　青燕看不懂她的做法，对她的孩子气却觉得有些好笑。

　　顾芊原本担心着母亲是被卫顼给捉来的，见她笑，又自始至终一滴眼泪也没掉，知道她情况是好的，便稍许放下一点心来。

　　“母亲。。怎么来了？”顾芊拉住青燕的双手。

　　青燕又朝她笑笑，道：“你哥哥接了我来的。”

　　顾芊十分震惊，她觉得哥哥有些不对劲，声音不由急起来：“哥哥？哥哥为什么把母亲送来这里！”

　　青燕握住顾芊冒着冷汗的手，细细看着她。看她脸瘦了一圈，眼睛红红肿肿的，脖子上敷的粉，沾得衣领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皮肤没有破损，却是隐隐约约透着青青红红的几团印子，青燕叹一口气：“你在这儿，我当然要来这儿，你不希望我来陪你么？”

　　顾芊摇头道：“我日日夜夜思念着母亲，只想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才好，可是母亲来了这王府却是危险，那人。。那人有点疯病。母亲如果落入他手中，哥哥可如何是好？我一个人在这儿也就罢了，你们一个个往火坑里跳做什么？。。”说的时候嘴已经是一扁一扁的了，说完更是又扑到青燕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青燕揉揉她的肩膀，慢慢说道：“阿芊，振作些。你是我们顾家的至宝。我和你大哥原是不答应你进宫的，一则是危险，二则是觉得你没有办法能办到你想做的事情，怕你白白牺牲了性命。却没有想到你进宫短短的日子里就把事情都搞得清清楚楚的了，你大哥同我说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阿芊，你大哥说他远不如你，你做到的事情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得到，你大哥让我转达给你，他以你为荣，母亲现在也告诉你，母亲也以你为荣，你是我们顾家的骄傲。”

　　顾芊初听只觉得母亲是在哄她，是安慰她，可越听越觉得母亲情真意切，她抬头看母亲，母亲慈祥地微笑着，目光笃定而坚毅，她从母亲的眼中仿佛看到哥哥和死去的父亲的身影，可她何曾有过这样的神情。

　　“母亲。。我没有做到什么。。”顾芊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美化了她的处境，难道哥哥是向母亲隐瞒了真相，报喜不报忧，母亲只是为了她坐上了王妃的位子而欢喜，却不知道她、哥哥，还有母亲，他们全家现在都受制于那疯子？

　　“阿芊，你听我慢慢同你说。”青燕将女儿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看着女儿清丽的双眸，又慢慢道：“你哥哥，你父亲，现在都在为宸王殿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