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明知道小宝受了欺负,但是教室里又没有监控,当家长的不好找学校说理。
其实这就是楚清的惯性思维了。这种情况放在现代学校也就忍了,不忍也行,跟老师说一声,一般老师都会在班级里给学生们敲敲警钟的。
但是现在这个环境,楚清自己密侦司的身份,完全就可以去找他们学校施加点压力,还没有人敢说什么的。不服就查你,怎么着呢?
主要也是小宝没有产生身体上的伤害,所以也就没有小题大做。再有,就是楚清本身对教师、军人、医生这些职业都有着相当的敬重,所以和在现代一样,尽量不给老师添麻烦。
结果就是,今天再到放学的时候,小宝没出来,楚清被一个“舍谕”叫了进去。因为小宝被叫家长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小宝再一次背着新书包上学。今天并不是乐理课,而和昨天一样,上的是《孟子》。小宝因为书不能用了,因而没有书,课桌上只摆着笔墨。
先生带领大家读书。学生们都举着书抑扬顿挫地读,小宝没有书,但是也跟着动嘴背。
“楚懂!上课不拿书,你这是浑水摸鱼吗?”先生教训。
“先生,书还没有买回来,明天就有了。”小宝站起来回答。
“连书都没有,你在这里装样子吗?”
“先生,我已经背下来了。”
“胡说!我还没有讲,你背下来什么了?小小年纪就满嘴胡言!”
“先生,今天的课我真的会背。”
“哼!‘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接下去!”
“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小宝清脆的童声流畅地接了下去。
全班学生都静默了,这个四岁的孩子竟然真的背下去了。
“坐下!如此炫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先生又是呵斥。
话说这先生也不是非要针对小宝,他就是心里不平衡。别的班先生在入学面试的时候,说不收小宝就不收了,可他连说都不敢说。
他没人家有底气呀。他就是一个农户出身的举人,名次又是吊车尾,所以根本都不好找工作。能到州学来教书,那还是运气好,因为那年正好州学缺教师了。
所以他只能安分守己,不敢行差踏错,怕丢了工作。可别的教师就不一样了,或是家里富裕,或是跟官员交好,总之都是底气很足的人。
偏偏是不得不收小宝,收了之后还总惹麻烦。虽说不是小宝惹别人,但是这招黑体质也容易牵连到他呀。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呢!
小宝昨天被先生委屈,今天又被委屈,心里也是火气大。偏偏下课去了趟厕所,回来书包里就多了条野鸡脖子蛇。
小宝差点被咬到。好在小宝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心里很是害怕,但是想起娘亲说过,她曾经为了儿子什么都不怕,所以尽管小脸吓得惨白,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抓着。
周围的学生们还是和平时一样,聊天的、画小人的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注意他,所以小宝还是没有看出是谁在使坏。
上课时间到了以后,老师捧着自己的小紫砂壶进了教室走向讲桌。
小宝垂着手走到先生身边,把那条蛇举起来:“先生,有人往我书包里放了蛇。”
先生刚好要坐下,这半坐没坐的时候突然眼前冒出一条漂(吓)亮(人)的野鸡脖子蛇,登时腿一软,一屁股坐空了,摔在地上,手里的紫砂壶也掉地上碎了。
“楚懂!”先生狂怒!
“先生,你没事吧?”小宝赶紧一手举着蛇,一手要扶起先生。他不敢撒手呀,万一蛇跑了咬人怎么办?
但是小孩子短胳膊短腿的,就是举着,这蛇离先生也近呀!把先生吓得,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失禁了!
“你、你你你放肆!你、你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先生这是要气疯了!
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不愧是教《孟子》的,张口就来。可小宝不能忍呀,好好的你骂谁呢?学生遇到困难,找老师解决不应该吗?你跟谁俩呢?
小宝干脆也不想扶他了。
“先生,您摔倒了,扶您还不肯起来,坐在地上受凉,若是生病怎么办?难道您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小宝一问。
“先生,您的茶壶破了,您是没有看护好自己的东西吗?”小宝二问。
“先生,您摔倒了,我要扶您起来,您却骂我禽兽。请问您可知道‘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是什么意思?”小宝三问。
然后小宝就被先生给扣下找家长了。
楚清听说班主任找家长了,再加上舍谕不屑的神情,顿时忐忑起来。一般班长看待后进生、老师看待无知家长,都是这种眼神。
尤其是已经被孟懂练出来了。只要收到班主任“放学时留一会儿”这样的微信留言,楚清就能血压飙升。
见到老师绝对是只有跟儿子并排站着等挨训的份儿。
楚清检查下仪容,衣服没有皱褶,摸摸头发也梳得规整,勉强定了定心神,跟着舍谕去了先生的书房。
小宝在书房门外面壁而站,小脑袋却仰着,楚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只壁虎快爬到棚顶了。舍谕给指了书房就走了。
楚清张嘴刚要跟小宝打招呼,就听见书房内一个男人愤怒的吼声:
“太不像话了!如此冥顽不灵,让我如何教他?你看看,你们看看,一整天了,他可有认错?!”
“先生,您倒是说说,我错哪儿了呀?”小宝依旧仰着头看壁虎,口中懒懒地说。
楚清站在原地没动。
“你们听听!这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种孩子!这才多大就目无尊长!冥顽不灵!死不悔改!”
“哎呀,聂先生,你消消气吧。这年头什么样的学生咱们没见过?家教不好而已,你犯不上如此生气。咱们就只管教书便是。”
这声调和他的话一样,貌似和稀泥,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老夫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招进来这么个娃娃,顽童一个!怎么教啊!怕是家里也没法管,才送进来躲清静的吧!”
这声音听起来德高望重的,说的话却是成见颇深的样子。这老头难道家里没孙子?
“哼哼哼,我都不敢接的差事,谁让你胆子大呢?”
这是丙班的老师。
这个……咱家孩子的班主任总算不语了。他想骂人。他要是有底气,这孩子早就去你丙班了,还能让你这么看笑话?
“小宝。”楚清轻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