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一章 初入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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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曜宣武12年,紫垣城一处民宅。

  厅堂内聚集着七八个大汉,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正饮酒作乐。

  “大哥,身边的人怕是舍不得卖了。都这么久了,也不肯跟我们分享。”一个人笑嘻嘻道,看大哥这一连让身边的女子伺候了小一个月都没卖,他忍不住打趣。

  张戚冷冷的瞥了他一样,那人连忙住嘴,一旁的人赶忙道,“说什么呢?眼睛乱飘,喝酒喝酒。输我的还没喝呢!”

  “对对。”想要倒酒,酒瓶却空空如也。

  “没酒了。”

  话音未落,一个小脑袋凑到酒桌旁,“酒来了,大爷们。”

  张戚瞥了女孩一眼,“谁让你出来的?”

  女孩叫裴凌,张戚身边的少女,叫秦双。两个女孩同是清河人士,清河遭遇洪灾,死伤无数,数万平民流离失所。裴凌和秦双两家人逃难到大曜帝都紫垣城,却被拒之门外。唯有被卖入奴籍才有进城的机会。

  张戚是紫垣城出了名的奸商,人牙子。喜奢侈,日常着锦衣。没有不做的恶事,手下有十几号无所事事的大汉,以收债,买卖人口为生。见难民聚集城外不能进入,便出城以少量粮食换取入城为奴的资格。果真让他换到了七八个少女,其中就包括裴凌和秦双。

  “我自己想出来伺候大爷的,同行的姐姐们都被你送走了。如今就剩我和双儿姐姐两个,怕你们无人伺候。”裴凌买了个乖。

  “哼。”张戚轻哼一声,这丫头几天突然转了性,天天卖乖,一口一个大爷。以前看见她就一肚子气,现在竟也是看习惯了。

  “你看我们缺女人吗?”张戚伸手指了一圈,每个男人身边都有女人作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

  “哈哈哈哈,是啊。”厅堂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裴凌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心里更是恶心,旋即笑道,“我不是女人,是你们的酒童,今晚跟着大爷们,侍奉左右。”

  张戚斜了她一眼,这小丫头还怪鬼精的,如今这么温顺,“行了,你就倒酒吧。”

  张戚不再理会她。

  “好嘞。”

  秦双略显疑惑的看了裴凌一眼,众人无法忽略这个小娃娃,之前被她咬伤的大汉把她拉来,一瓷碗烈酒倒在她面前。

  “干了。”

  裴凌儿瞥了他一眼,“我不会。”

  “你喝不喝?”男人冷着脸,恶狠狠的盯着她。

  一旁的女人也打圆场,“女子学一学喝酒不是坏事呢。喝吧,姐姐们照顾你。”

  “别他妈多嘴,她还需要人伺候。死丫头,你喝不喝?”男人骂道。

  女人被这一声凶得只能默不作声,裴凌儿回头看着张戚,张戚点了下头,示意她喝掉。裴凌儿拿起大碗,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辛辣无比,她不住的咳嗽,眼泪都了掉下来。

  “哎哟,都哭了?”

  男人不依不饶,又斟满。裴凌儿看了一眼张戚,张戚又点头。她一咬牙,又喝个干净,模糊中余光看到张戚露出了笑容。她晃悠悠的走到一个木椅前坐下,只觉得脸好烫,不一会就头晕目眩。秦双想要靠近,被张戚一把拉回。

  “这就醉了?这小丫头。”

  “大爷,今晚还用把她锁回去吗?”

  张戚放下了防备,“算了,都喝成这样了。先让她在这睡着吧。”

  裴凌儿酒意上头,昏睡过去。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大堂里的人都四仰八叉,要么就是埋头睡在桌上。

  裴凌儿走到张戚旁边,摇一摇他,“张戚?张戚?死鱼眼?大傻子?”

  没有反应。

  钥匙应该在张戚自己的身上,凌儿伸着小手,蹑手蹑脚,在他怀里摸到了一串金属的钥匙。

  裴凌儿摇了摇秦双,秦双似乎也是喝多了。她拿起一碗水浇到她脸上,秦双瞬间清醒。

  “啊!凌儿?”

  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双姐姐,我拿到钥匙了,我们快逃吧!”裴凌儿说道。

  秦双摇头,“不行,不是这么简单。我们的照身帖还在他手里,诺大皇城,没有身份才是寸步难行。”

  照身帖?写着姓名,年龄户籍的帖子。确是大曜子民每人必备的东西。

  “那他的房间在哪里?我去找。你帮我看着他们,若是他们中有人醒了,你就放信号给我。”

  秦双点头,“房间里没有,应是他的书房。在主院的左边第二个房间。”

  裴凌儿拿着钥匙直奔书房。对着张戚的书房翻箱倒柜,突然发现一个小小的抽屉,用钥匙打开里面就是她和秦双的照身帖。拿完照身帖,她直奔大门口,钥匙刚好能打开铁门上的铁链。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自由近在咫尺。

  正准备回去叫上秦双,厅堂内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破裂的声音。

  怕有人醒了,现在所有东西都拿到了,门也开了,她完全可以自行离开。可是秦双姐姐还在那个人渣身边,但如果现在回去,自己手上还拿着张戚的钥匙,一定会被他打个半死。

  一想到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场景,裴凌儿手心直冒汗…怎么办…

  犹疑之间,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张戚醒了,发现身边人都昏昏睡去,唯独秦双还醒着,她看到自己醒了还略显紧张。

  “我怎么睡在这,就你一个人醒着?”

  秦双故作镇定,笑道,“我喝的不多,所以醒了就快。”还拿起了一碗酒,“大爷要不再喝一点,安神。”

  张戚一把推开,“喝什么喝,我喝的还不够多嘛。”

  秦双被轻轻一推,酒碗就摔到了地上。张戚警觉起来了,两人四目相对。他回头一看,原本醉倒在长椅上的小人已经消失了,他顿时心里一紧,一摸怀里,果然钥匙也不在了。

  张戚怒从心中起,起身快步向大门口走去,秦双连忙伸手阻拦,他一手推开这个女人,“滚!”

  “大爷,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戚毫不理会她,快步来到大门口,只见铁链紧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秦双看到门,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紧张了起来。钥匙还在凌儿手上,要是被发现了,两个人都要遭殃。

  张戚又快步来到书房,只见书房一片狼藉,裴凌坐在书桌上正在看书。他更是怒不可遏,一把将裴凌从椅子上拽下来,扔到地上。

  “你干嘛!”

  “死丫头,你就是学不会安分是吗?好,今天我就把你的腿打断。看你以后还能去哪儿。”说罢便要动手,秦双连忙抱住他。

  “等一等!我又没做什么,来你书房看书都不许?”裴凌抱头闪躲。

  “裴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女奴。读什么书,你他妈看得懂吗?”张戚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我看得懂!不信,我读给你听!”

  张戚忿忿瞪了她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甩给她一本书,“你给我念。”

  裴凌儿拿起书,“这是《礼记》哎,你这么不知礼义还有这种书?”

  “你他妈读不读?”张戚回怼道。

  他确实没读过,只是买来做做样子。一旁的秦双都不禁感叹,张戚这么喜怒不形于色,惜字如金的人,每次都能被裴凌儿气得半死。

  “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是故夫礼,必本于天,殽于地,列于鬼神,达于丧祭射御、冠昏朝聘。故圣人以礼示之,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

  “行了。”张戚叫停她,还真的会读,但怎么感觉自己被骂了。只是神情已是缓和不少,“从哪学的读书?”

  “我爹让我给当地巨贾的孩子当陪读,我每日都要把功课重新给主子梳理,再过读一遍。日子久了,会的也就多了。”裴凌儿答道。

  张戚似乎多了一点欣赏之意,转头问秦双,“你会读书吗?”秦双摇头。

  张戚板着脸说,“我知道你拿钥匙是为了照身帖,别编谎了,论撒谎我是你祖宗。大可告诉你,紫垣城内我耳目众多,你们逃不出去。况且…”他伸手抓住秦双的手,“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她不会跟你走的。”

  裴凌儿看了眼秦双,秦双避开她的视线,她沉思一会儿,道,“我可以不跑,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

  “你必将我卖到你能力之内最大的官那里,我只去高门望族里当奴婢。这点对大爷来说不难吧。”

  张戚觉得可笑,“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跟我谈条件,你知道官是什么吗?还最大的官,还高门望族。”

  “我知道,”裴凌儿一脸坚毅,不像十一岁的孩子,“官有权有钱,高官贵族的奴婢自然不是普通的奴婢。”

  童声稚嫩,但是张戚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在千春楼的女奴,自然不能和名门望族的下人相比。哪怕是千春楼的老鸨春娘,都得对王侯贵族的下人毕恭毕敬。这就是鸡头和凤尾的区别。

  “对我有什么好处?”张戚冷冷道。

  “既然你都说了双姐姐现在是你的人,双姐姐是我的亲人,四舍五入你也是我半个亲戚。我们有这一层关系,以后我在高门贵族的府上做事,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任何消息和门道,我都可以让你第一时间知道。毕竟以大爷的能力,只干买卖奴隶的营生也太屈才了。”

  张戚看似是在思考,好像有些被说动,但是还是冷言冷语道,“你当高门大族那么好混的,你做个几年,保不齐还是个打杂的,连主子的面都难见到,能帮到我什么?”

  裴凌儿凑上前,又是捏着他的肩,又是给他捶背,“就算是卖个低等奴婢,那也是高门大族给的钱阔绰呀,你怎么算都是不亏的嘛。而且我这么聪明,这么美丽,怎么可能几年还是个打杂的呢?”

  这丫头确实长相不俗,主意强,胆子也大,最恶心的是她这如城墙一般厚的脸皮,三番五次凑到自己面前卖乖。前几次都被打个半死,还不认命,还要忤逆自己。

  张戚眉头舒展,想到她父亲之前说她是个好材料,似乎有几分认同了他的观点。转头对她说,“你俩先回房间去,你说的,我自己会盘算的。”

  裴凌儿笑容灿烂,“好嘞,大爷您慢慢想。我和双姐姐先回去了。”说罢便推着秦双回房。

  清晨。

  张戚打开她们的房门,几乎在木门打开的一刻,秦双即刻被开门声响惊醒,惴惴不安的坐起身,谨小慎微的看着他。

  张戚细长的眼睛扫过床上还在呼呼大睡的女孩,瞬间不悦。他申手捏着女孩的耳朵,叫醒她,“裴凌儿!起来收拾东西,跟我走。”

  裴凌这才从梦中惊醒,揉了揉小耳朵,嗔怪道,“干嘛揪我,很痛哎!”

  “死丫头,给你找了处安身之所,还不走?”张戚冷道。

  “当真?”裴凌儿连忙穿戴整齐,头发也梳的板正,她不会编发髻,只是披散着长发。秦双眼见她真是要走了,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抱住她。

  “好了,双姐姐,这又不是最后一次见面。”

  秦双抹着眼泪,“你怎么知道呢,一入奴籍,永无出头之日。哪能像平时一样,日日相见呢!”

  裴凌儿抱住她,“你放心,我一定回来找你,我们一定会自由的。”秦双也抱住她,两个少女紧紧相拥。

  她也许不信裴凌儿的话,也是真心希望有那么一天。

  “你是个敢想敢做的主,不似个女孩子,世道凶险,我只希望你能平安。”

  句句都是秦双的真心,裴凌儿觉得,秦双很像自己的妹妹裴柔,是性情柔和,娇滴滴的美人。只是女子柔弱,难免会遭欺凌。

  “姐姐也是,你太过纯善,千万要保护自己!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同我说。”

  话语间还瞥了一眼张戚。

  “说完了吗?可以走了吧。”张戚感受到她不善的目光,催促道。

  裴凌点头,跟着张戚离开了,独留秦双在身后,欲语泪先流,发不出声响。离开张戚的院子,他把裴凌抱上马,骑马赶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大爷。”

  张戚面无表情,“去长公主府碰碰运气,像你说的。”

  “做什么?”裴凌来了兴致。

  “侍女,如果你选的上的话。你年纪太小了,不然还能去宫里试试。”张戚淡淡的说。

  裴凌开心的笑起来,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爷啊,真能给我找份好归处。太好了,日后若是赚了银钱,肯定不忘了大爷。”

  张戚被她这个样子逗乐了,难得对她说一句软话,“别抱太大期望,且看你的本事。我也希望你能在长公主府站稳脚跟,日后也不愁了。”

  长公主府坐落在紫垣城中心,紧挨着皇宫。到了这裴凌儿才真正意识到,张戚之前所说的,他的院子在紫垣城真的不算大。长公主府光是大门就远远大过张戚这两个院子。宅门前挂着一排长灯,朱红的大门庄严肃穆,门口是白玉阶,两边矗立着两只鸾鸟石雕,展示着主人的身份,气派非常。

  门前站着十几个女子,女童,四个衣着一致,身着藏青色衣裙的管事女子正在点人。张戚带着裴凌儿走向其中一个略显严肃的女人,装模作样的寒暄一番。

  随即一推裴凌儿上前,“卢管事,今日带了一个通识文学的丫头,资质甚好,模样也端正。您看看?”

  裴凌儿连忙上前行礼,“卢管事好。”

  女人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看着是蛮好的,就是年龄也太小了,会唱歌跳舞吗?”

  “不会…凌儿可以学。”

  女人摇摇头,“不会唱歌跳舞,读书有什么用。这次选的是舞姬和贴身丫鬟,这么小,这手不能提的。张戚,不是我驳你面子,这丫头实在不合适啊。”

  张戚点头,“是是是,这丫头确实太小了,不过悟性好,十二岁识千字晓伦理,长相也好。孩子嘛,一转眼也就长大了,放在府上做什么不行。”

  张戚的嘴真是厉害,说的滴水不漏,裴凌儿是一句话也补不上。

  看卢管事还在犹豫,张戚继续说道,“这孩子从清河来孤身一人,就想有口饭吃。虽说放在哪都一样为奴,要是能得您调教,那肯定出落的更好。”

  “清河?”卢管事打量着她,裴凌儿立刻点点头,“是。”

  “我老家也在清河。”卢管事说道,“如今清河才是糟了难了,真可怜。”

  “这不巧了嘛。”张戚说道,“我也是心疼清河的难民,想着能为这孩子谋条生路也算功德一件。这么聪明的孩子,流落到风尘之地就太可惜了。”

  裴凌儿真是佩服张戚这张嘴,上一秒还在家里骂她,下一秒就在外人面前把她夸得跟花儿一样。

  卢管事想了想,“那让她跟我来吧,进府选一次。公主眼界高,咱也不能打保票。”

  张戚连忙道谢,“能去试试就好,劳烦卢管家了。”

  “交给我吧。”卢管事接下裴凌儿的照身帖,张戚连连道谢。她带着裴凌儿连同十几个选出来的少女一同进入府中。

  府中更是奢华,仅是外庭就云雾缭绕,木桥居中直通内庭,两边有莲花池,迎风吹来荷香缭绕,清香入腑,甚是醒人。各色锦鲤畅游池中,裴凌儿从未见过金色鳞片的龙鱼,感叹居然还有这种颜色的鱼,好似山海经里的生物。

  左右是长廊,通往左右别院,一眼望不到头。少女们都暗自惊叹,裴凌此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府邸,有些手足无措。众人停在几丈宽的木板桥上,站成几排。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太后嫡女,无比尊贵。不管你们以前是否伺候过旁人,等下机灵一些,公主出来要行跪拜礼,若过了长公主的眼,便可留下侍奉。”卢氏冷冷道。

  “是。”众人齐声道。

  卢氏绕着众人,边走边说面见皇族的规矩,“未经公主允许,不得进前,不得直视公主,不得接话,不得出言顶撞…”

  走到裴凌儿身边时,好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小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公主和清河王是一母同胞,双生子。”说完便走开了。

  那句话极轻,仿佛只是为了裴凌儿能听到,她抬眸看着卢氏,卢氏神情淡漠没有再看她,只是走回众人面前一脸严肃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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